权贵子弟的才艺乏善可陈。
    心中忧惧交加的欧阳雩,完全废弃了先前的精心准备,没有出场。
    其他人的本事,也就是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明明平平无奇,还像是骄傲的小公鸡一样,使劲儿打鸣,倒是让大殿中的笑声多了不少。
    “唔,今日甚是欢乐,朕笑得了不得,国王,良子,诸卿,来,满饮一杯”武后心怀大畅,揉着略微凸出的小腹,举起酒杯邀饮。
    众人举杯相应。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殿中朝臣左顾右盼交谈对饮,享用美食美酒,气氛越发热闹。
    鸬野赞良心思却始终提着,见武后竟有才俊展示到此为止的意思,坐不住了。
    对着权策举起酒杯,亲热地叙话家常,“权相爷,敢问,眼下贵庚?”
    权策挑挑眉头,心头一乐,倒是不介意做这个筏子,似笑非笑地接话,“承蒙殿下动问,本相生于先皇咸亨四年,还有五年,便到不惑”
    “少年英杰,羡煞人也”鸬野赞良面上微红,也不知是饮酒之故,还是因为察觉了权策的异常,“而相爷以青年俊彦之身,上辅君王,下安黎黍,调理阴阳,坐断中枢,可谓空前绝后”
    “殿下过誉了”权策摆摆手,谦逊一番,静等她的法螺吹响。
    “陛下,外臣敬您一盏酒,祝贺天朝英才辈出”鸬野赞良终于转了话头,转向武后举杯,“外臣朝中,年岁最轻者,已有花甲之龄,暮气沉沉,抱残守缺,似陛下这般,少年公卿尽皆得用,当道青壮衮衮不绝,时有大擘画,大变革,锐意图强,实乃天赐洪福”
    武后笑吟吟地一饮而尽,自也对鸬野赞良的心思有所察觉,心头暗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径直接茬道,“国王既是如此推许他们,朕也不藏着掖着,就让他们也露露本事,只看,能不能当得起国王赞誉”
    一时间,殿中众人的目光都定在了紫金色的席位上,这里头有的苍髯皓首,有的壮岁盛年,大多数都是成家立业了的,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又没有结亲的,不过两手之数,且大多都是公卿勋贵或世家大族出身。
    事实上,满足了这些条件,总没有歪瓜裂枣,都是精强之人。
    大周朝廷,裙带不少,依靠家世入仕的也不少,但朝政板荡,争斗酷烈,像是大浪淘沙,将其中的无能之辈清洗了出去,保住性命基业都是艰辛,谈何步步高升,佩紫怀黄?
    李重俊的目光在紫金色的席位中逡巡,又是一场心惊,颓败之感无以复加。
    公卿当中,太平公主府薛崇胤、武崇行、薛崇简三人,平凉郡公李笊,闻喜县公裴光庭,魏王府的武延安、武延晖,梁王府的高阳王武崇训,各方都有,分布大致均匀。
    但在重臣当中,却是一个大一统的格局,自御史大夫葛绘以下,天官侍郎岑羲,春官侍郎蔺谷,检校地官尚书狄光远,夏官侍郎王之贲,尚书省左司郎中李昌鹤,麟台少监涂祁佑,虞山军将军武秉德。
    再往下,即便是到了两京主官当中,加上长安司马王之贲和洛阳司马崔澄,林林总总,都只有黑压压一个颜色,权策。
    李重俊默默扫视殿中人头,不期然与一道目光相逢。
    那人应当是他的援手的,但却已经被折腾得丧失了活力和勇气。
    那是他的异母兄长,平恩王,左豹韬卫大将军李重福。
    身为郡王,他现在只能挤在绯红的席位中,以十六卫重将的名义,与李笊相比,对比有些刺眼,李笊只是平凉郡公,左领军卫大将军,却不在十六卫中设坐,而是在紫金的公卿席位中。
    事到如今,他隐约知晓,李重福一直在太平公主的挟制阴影之中,像个人偶,进退生死,不由自主。
    “哼……”
    李重俊怒哼一声,归根结底,一切的罪恶渊薮,都在权策身上。
    他小心翼翼回身,想要怒瞪自己上首的权策一眼,不期然与他冷淡的目光相遇,登时魂飞魄散,赶忙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心肝儿怦怦乱跳。
    他这边只是转换个视线,都弄得惊心动魄,殿中的才艺展示已经到了尾声。
    事实上,紫金席位的青年勋贵高官们,都颇为矜持,流水一般上来下去,有文有武,每人停留的时间不过一时半刻。
    李重俊定睛细看,却发现别有玄机。
    竟然是自后而前,自下而上的次序,权策党羽在其中占据主流,有他们带动,星星点点的外人根本无力抗拒。
    这明摆着是要让太平公主府的三兄弟压轴登场。
    李重俊不敢再回头看权策,默默垂下头,咬了咬牙。
    倭国王室的贵女,他并没有很强的欲望,但他不想要可以,要是摆在明面上的鱼肉,还未如何,便已经内定有主,他心头也是难受得紧。
    他没有注意到,他上首的权策,也有几分愕然。
    沉吟思索了片刻,心头恍然,目光幽幽然落在了薛崇胤身上。
    本以为自己是参天大树,能为所有的亲人弟妹遮风挡雨,终究也有这么一刻,看着长大的孩童,也开始在身侧翼蔽自己。
    “即便我爵位最低,仍旧是他们的兄长”
    言犹在耳。
    权策心思起伏,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薛崇胤似有所觉,抬头一望,与权策目光相接,眨了眨眼,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权策还了他一个笑容,关切深沉。
    “到谁了,崇行?”武后早早察觉出紫金席位中少年权贵们的异状,饶有兴致,等着看他们有何花招。
    武崇行嘻嘻一笑,捧了个精巧的方形物事上来,席地而坐,“陛下,臣典掌少府监和中枢钱庄,长于术数计算,敢请陛下命题”
    “呵呵”众人纷纷轻笑,武崇行这般作派,与其说是献艺,不如说是耍宝。
    武后却懒得理他,摆手让上官婉儿代劳。
    上官婉儿先易后难,出了几道题,武崇行噼里啪啦拨弄算珠,算得又快又准。
    “唔,你手中物事,拿来给朕瞧瞧”武后起了些兴致。
    武崇行却傻眼了,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此物仅此一个,且尚且粗糙,可否待臣制作多些,再进奉精品?”
    武后却不理睬,内侍收了上来,她摆弄两下,“这东西,又是你家大兄教你的?”
    武崇行闷闷的应了声,可怜兮兮。
    武后瞥了权策一眼,呵斥了一声,“休要这副模样,此物朕收了,日后你再寻你大兄缠磨讨要便是”
    话语中,竟有些幽怨。
    随后,薛崇简上来,敷衍了一小节军体操。
    到了最后,薛崇胤踩着坚实地步伐,来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无长才,幼时尚学的些本事,年岁大了,终日碌碌,反倒一无所学,犹记得,大兄以化妆土制瓷,以三和土筑城,臣都学了些”
    “若陛下不嫌弃繁冗,臣愿在殿中制作一瓷器小物儿,聊博一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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