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裴光庭和阎则先两人躁动。
    事实上,两京的达官贵人之后,尚未婚配的少年子弟,都在躁动,如同发情了一般。
    上官婉儿着手筹备大宴会,放出帖子,只说是汇集朝臣公卿,及青年才俊,于飞霜殿聚宴,倭国女王及其孙女也会参与,并未明言相亲之意。
    但两京权贵已经经历过一次吐蕃贵女没庐氏协尔大殿择婿,谁能看出此间玄机。
    权策、权泷和武崇敏等人相继迎娶胡人女子为正室,风气开放的中原,除了一些抱残守缺的迂腐老夫子,并没有多少责骂怠慢之语,在皇族贵胄之间,则更进一步,引为风尚。
    这也是在婚恋之事上,权策首开的第二个风潮。
    第一个是晚婚晚娶,他身体力行,也严令弟妹们不到十八,不准婚嫁,致使许多贵胄年轻人都有了搪塞之语,拒不成亲,将权策举起来当挡箭牌,往往使许多权贵人家的长辈张口结舌,徒呼奈何。
    因此之故,神都各方使节驻留的四方馆,热闹了许多,各方藩国要寻助力人脉,也颇为便利,只是,作为代价,少不得要在本国上层贵女当中,送出一两个来,给天朝贵人们为妻。
    这一无心插柳之举,倒是大大缓和了年前天朝在西域一番大战,侵略如火的暴戾之气,祥和喜庆飘溢,人心安定。
    尤其是西域的城邦小国,在天朝中枢有了一条结亲的线,心思就放了下来,不用担心某一天,安西都护府手握六镇重兵的大都护李楷固,突然心思不爽,将他们犁一遍。
    倭国毕竟是海东大藩,境内扶桑都督府每年供应天朝的金银铜钱数不胜数,虽说这些钱帛都归了少府监皇帝私库和中枢钱庄,但终归可以看出是天朝忠实拥趸,并无邦交恶化的后顾之忧。
    因此,上官婉儿消息一放出去,两京的权贵少年,都活泛起来了。
    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家,像是太常寺卿邓怀玉、鸿胪寺卿段成式、光禄寺卿桓彦范,甚至连坐冷板凳的春官尚书宋之问,都收到了不少关照。
    义阳公主府尚好,有权策在,除了亲近的通家之好,没有谁来造次。
    瞧着身前站着的两个年轻人,权策有些感慨。
    欧阳通的长孙欧阳雩,翰林院掌院学士韦处厚的长子韦离,两人站在权策面前,有些畏缩。
    论起年齿,相差不大,奈何身份差距,犹如天堑,这可是他们父辈都要顶礼膜拜的大人物。
    “你们两个,都要参加飞霜殿大宴?”权策见他们束手束脚,反倒心生不良,饶有兴趣地问。
    韦离性情有些腼腆,面皮臊红,垂头不语,欧阳雩出面代答,“回禀相爷,我们两人都得了帖子,祖父有意让我等与会,效仿相爷,为天朝尽一份力”
    “哼哼”权策轻哼了两声,这话说得不够俊俏,像是在说他为天朝效力,靠的就是与云曦结亲一般,他无心与小儿辈计较,“你们既是有意,尽可前去,我会安排,给你们安顿个好坐席,定不会教你们吃亏”
    “多谢相爷成全”两人一同躬身作揖。
    “双鲤近况如何?这丫头,有段时日没有回来逛悠了”
    权策见了欧阳雩,忍不住开口问了句,自己也有些恍惚,双鲤到他身边时,还是个活泼爱笑的黄毛丫头,现下也过了二八年华,曾与她一同在跟前当差的小书童尺素,前年便成了亲,开户出府,过起了小日子。
    “双鲤娘子近来修身养性,颇为亲近佛道,颇有出尘仙气,近来河北道因故处置道教,双鲤娘子特意出关,向祖父询问了根由,后改为潜心礼佛,祖父曾问及婚嫁之事,双鲤娘子都虚言搪塞,虽未曾明言,但似并无于归之心”
    欧阳雩说得颇有条理,将双鲤的近况和心思起伏,都说得清楚。
    权策蹙了蹙眉头,怫然不悦,“这丫头,好端端的花季年岁,礼的什么佛?你祖父也是,既是有干亲名分,哪里不能管教,岂能让她任性?”
    “这样,你赴宴之时,将双鲤带上,本相好生与她说道说道”
    “是”欧阳雩脸色白了白,要是因他言语,连祖父都牵累了,那可是罪莫大焉,赶忙找补回去两句,“双鲤娘子时常念叨相爷,用相爷教诲督促于我等,想必相爷出面开解,定能让她回心转意”
    “唔,你们退下吧”权策心绪不佳,摆手挥退。
    仰着头,望着穹顶,思量起了此事内情。
    没过多久,姚佾翩然进门来。
    “夫君,后院有客人来,打的是萧敬萧侍郎的名义,但却是远亲,侍郎府也无人陪同,妾身听了一鳞半爪,好像是沂州兰陵县来的人,似是有事相求,殿下有些为难呢”
    兰陵萧氏?
    权策观感不佳,他初起势之时,曾特意关照过外祖母的宗族,可惜他们早已被萧淑妃带来的惨剧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愿再与他们牵扯,无人相应。
    即便是萧敬,也是因与葛绘同年进士,同年主流又都追随权策,被动投身权策阵营,信重甚至不及蔺谷和涂祁佑等人,因此之故,他的仕途,大抵在侍郎位上到顶了。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个上了年岁的老妪带着,有三个中年妇人,瞧着模样,应是两家主母和一个有体面的侧室,还有她们的子女,拢共十一人”姚佾记得很清楚。
    权策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世道人情,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这些人兴师动众上门来,想必是见他根基已稳,想着靠上来谋个富贵,萧敬全家都没露面,也有个面羞,引以为耻的意思。
    “既是有尊长在,吩咐权祥,多预备些滋补之物,以尽晚辈本分”权策开口交代,他出面做了这逐客恶人,免得母亲左右为难。
    “夫君安心,妾身晓得如何料理”
    姚佾心领神会,俯身在他鼻梁上轻吻一记,还拍了拍他的脸颊,像是哄小如意一般,不待权策反应,她已提着裙裾,咯咯娇笑着跑了出去。
    权策的心情为之大开,摇头笑了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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