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龙门驿。
    神武行军道全军将士班师回朝。
    此战不只剿灭吐蕃论钦陵叛军,更全歼逻些城方面的大军,平定西域诸国,心怀二心的不臣势力,连根拔起,占据吐蕃以北,取得了对吐蕃的战略主动。
    此番大盛,耀威异域,葱岭以西的波斯,也遣使来贺。
    为彰显朝廷褒扬奖掖之意,蹲在曲江旁,钻研制作玻璃工艺的首辅宰相、新安县公权策,被武后派了出来迎接。
    一同出迎的皇族,还有太平公主和太孙李重俊,两位宰相欧阳通和豆卢钦望则率领在骊山行宫的文武朝臣,站班列队迎候。
    “相爷,我听闻您与裹儿正在研制琉璃工艺,此举利国利民,一旦贯通,可为大周工匠和商贾造福,断了大食和西域商贾牟取暴利的念头,大大好事一桩”
    如此良机,若不能善加利用,那便不是李重俊了。
    要知道,他私下拜访了权策好几次,权策都是托词不见,权策的动向,便是朝中最大的风向标,没有权策的认可,他在朝中根本就无法站稳脚跟。
    朝野上下,除了长安本地的李氏宗亲,还有反叛了二张兄弟的宋之问,几乎无人买他的账。
    “太孙言重了,本相制作玻璃,并无如此浩大意头,只是小女如意喜欢,我又许下了诺言,要为她建造一座玻璃房子,便只好勉力为之”权策不咸不淡,回绝了李重俊的高帽子。
    “呵呵,相爷一诺千金,渭水郡主好福气”李重俊干巴巴地将话茬续上,转而道,“靺鞨人狼心狗肺,在天朝土地上,也敢逞凶,新安县因此遭厄,实在是人神共愤,相爷为朝廷肱骨,皇族门面,封号之地就在新安县,实在不吉,我有意奏请皇祖母,为相爷更改封号地,不知相爷以为如何?”
    “太孙盛情,本相心领了,只是本相也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这些神神怪怪的小事,不敢来招惹我,都是大周郡邑,本相却不信,它能不吉到哪里去”权策昂了昂首,面上挂着轻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新安县的种种变故,本就出自他的手中,现在却让他回避,岂非可笑?
    他风轻云淡,身上自有一股磅礴自信,席卷周遭,震慑人心。
    “咳咳,相爷英武无敌,是我多事了……”李重俊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
    “大郎,既是重俊一番好意,稍加商榷,也并无不可”太平公主此时插了口。
    李重俊立时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太平公主瞧见了,只是一笑而过,并未放在心上。
    经过这许多事,朝野皆知,左豹韬卫大将军、平恩王李重福,由始至终,都是太平公主掌中之物,哪怕二张兄弟气焰张狂之时,也从未改变过,区别只在于掌控方法在明或在暗。
    有这一桩因果在,太平公主是不可能支持李重俊的。
    李重俊对此心知肚明,仍旧这般做作,曲意讨好,可见他的弱势和无奈。
    “太平此言何意?”权策转过头,看了太平公主一眼,挑了挑眉毛,有淡淡的逗弄之意。
    大庭广众下,太平公主却不敢招惹他,暗暗白了他一眼,带着些数落的味道,“你是一世豪雄,却并非单人独马,府中还有娇妻美妾,幼女娇儿,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追悔莫及?”
    “再者说了,换个封号地,也非大事,母皇那里,我去与她说,也可省了母皇忧虑”
    太平公主目注在权策身上,满心的牵挂担忧,溢于言表。
    后头一句,却是在暗示,如果权策方面有请改封号地的动作,可以显示与新安县事变的切割姿态,消解武后对他的猜疑。
    权策如今已经不甚在意这些细节,终究不忍折了她的一番心意,点点头,“也好,都依着你”
    太平公主见他松口,满意地笑了笑,大大的杏眼眯成了月牙。
    两人之间,淡淡的温馨倾诉,令旁边的李重俊尴尬到了极点。
    坐在马上一动不敢动,低着头,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双眼紧盯着胯下的马匹,生怕它不识相,嘶叫起来,搅扰了旁边的两人,心中的憋屈郁闷,无法言说。
    “相爷,两位殿下,神武行军道将士已到三十里外,魏王殿下遣立节王先行,前来拜见”
    先导的探马滚鞍下马,禀报行程。
    他身后,闪出个顶盔掼甲的小将。
    年纪不大,身量未足,面上犹有青涩,干瘦得像个小猴儿一般,咧开嘴,灿然大笑,露出一口白牙,撩开袍裾,双膝跪倒在地,宏声道,“母亲,大兄,崇简回来了”
    太平公主这才认出地上的竟是她那养尊处优,白白胖胖,调皮惫赖的幼子。
    见他眼下情状,不晓得受了怎生苦楚,一时母爱柔情发作,慌忙自马车上跳下,快走两步,将他拉扯起来,双手摸着他的面颊,心疼不已。
    “我儿快快起来,你是做将军的,怎的瘦成这样,可是有人慢待了你不成?”
    太平公主摸了摸他的身上,眼中厉光乱闪。
    “嘿嘿,母亲勿忧,孩儿不曾饿着,大兄……”薛崇简是幼子,太平公主偏疼一些,并不像兄长薛崇胤那般,与太平公主疏离,但他仍是对母亲的亲近颇不习惯,求救地看向权策。
    权策走到近前,拍了拍薛崇简的肩头,很是满意。
    “唔,像个男子汉了,这可不是瘦了,精壮了,力气大了,才好将世间鸡鸣狗盗之辈,全都抓了起来,哈哈哈”
    “嗯”
    权策朗声大笑,薛崇简用力点着脑瓜,跟着憨憨傻笑。
    太平公主瞧着两人亲昵,心头泛酸,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儿,自家的幼子立了偌大军功,还是个傻小子,要抓坏人,眼前这个,便是最大的坏人。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旌旗招展,斗折蛇行,大军徐徐而至。
    “延基拜见太平殿下,拜见大兄,拜见太孙殿下”武延基大病初愈,很是憔悴病弱,受了挫折,精气神也不佳,锐气尽失。
    权策等人将他扶起,恭贺了一番,他强笑着一一回应,最为报捷大军主帅,丝毫不见意气风发,倒是尽显心灰意懒。
    权策看在眼中,并没有多说什么,与后面的狄光远、李笊、杨思勖和王晖众人寒暄,这四人与武延基截然相反,豪气干云,热闹不已,不时有大笑声传出。
    两边温差巨大,浑似天上地下。
    李重俊在旁边随着大流劳军,敏锐的目光不时扫过落落寡合的武延基。
    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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