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下张易之的叫嚣,声声入耳。
    阁楼上三人六目,静静相对。
    噔噔噔。
    太平公主攀爬楼梯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静气氛缓缓溶解。
    “大郎,却是好本事,还会对舅母下药了?”韦氏慵懒着衣,伸腿下了床榻,眼波如丝,媚意流泻,“舅母这第三回还没来,你却是先下手了……只是,你要我便罢,为何要算计上裹儿?”
    话到尾声,却是陡然变得凄厉起来,目光如刀,双手握紧了腰间丝绦,青筋暴跳。
    听得她这一声嘶吼,仍在床榻上的李裹儿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拥着锦被,呜呜啼哭,口中不时唤着大兄,犹如一头受伤濒死的小兽,悲戚情状,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权策的衣衫已然整齐,却并没有走远,就在床榻边的胡凳上坐着,面容清冷如水,手中把玩着那个未曾启用的精美瓷瓶,一言不发。
    “怎的?无话可说了?可儿还是个闺女,你饮了些酒,便肆意作恶,没个交代不成?”脚步声清晰可闻,韦氏愈发急切,指着床榻上的污秽,几乎跳脚。
    她的本意是将权策笼络到裙下,既有本心里贪慕男女之思,更有寻求助力的意思,破个局,稳固东宫储位,怎料事态大变,她虽如愿以偿,却搭上了李裹儿,母女同衾,便是她素来浪荡,也是超出寻常的刺激。
    如此荒诞局面,必有外力推波助澜,却是无法再像计划一般,用水磨工夫,与他温情脉脉,用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求些什么,也顾不得分辨是哪家出的黑手,总要先趁着事证俱在,将权策的愧疚坐实,留作筹码。
    “呜呜呜……”李裹儿的哭声更大。
    太平公主丰腴绰约的身形迈步进来,无视韦氏李裹儿母女,一个闹,一个哭,径直走到权策身前,将他拉了起来,上下摸索一番,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一颗心才算放下,一头撞进他的怀中,双臂抱得死紧。
    感觉到真真勒疼,权策渐渐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重重烦恶和厌倦,低头在太平公主腮边轻轻一吻,“太平,外间情形如何?”
    这是他清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太平公主感觉到腮边的温热,脸颊上不可遏制绽开灿烂的笑纹,琼鼻微皱,颇觉此间气息不好闻,翻了个娇俏的白眼,却是不搭理他。
    松开他,转身绕过斗鸡一样的韦氏,走到拥被呜咽的李裹儿身边,自袖中拿出一个字条,“安乐郡主,本宫不识得这个字,你来教教本宫如何?”
    李裹儿抬起头,初经风雨,娇俏与艳丽并存,美艳不可方物,点点泪痕宛然,梨花带雨,更增魅惑,我见犹怜。
    抬眼一看之下,满面嫣红褪去,变得惨白,既是被人拿住了,她也不再伪装。
    双手松开锦被,露出雪腻肩头,轻轻拭去眼泪,理了理凌乱发丝,也不着衣,就那么大喇喇站起来,“姑母,那三个字,是慎卹膏,东汉流传下来的方子,瞧着大兄昨夜的疯狂模样,效用名不虚传”
    “大兄,您教了裹儿许多道理,昨夜这一课,却是有些疼痛呢”李裹儿侧身弯腰,坐在了权策怀中,拱了拱,像是一只温驯的小猫。
    权策捋了捋她的发丝,将她抱起,回到榻边,一手一脚为她穿衣,痛切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可惜,大兄教的,甚少见你用,大兄没教的,你施展得都很好”
    为她穿好衣衫,权策转身看着眉头深皱的韦氏,从容道,“太子妃殿下,权策赴婚宴,空手而来,您煞费苦心,也注定将空手而去”
    韦氏眉眼一立,也猜出权策的异样,与李裹儿脱不得干系,还想着最后的挣扎,“哼哼,休要说些别的,本宫也不瞒你,那瓷瓶是给你预备下的,但本宫最先到此,也中了媚药,又是何缘故?”
    权策淡然一笑,此事在他心中也是个疙瘩疑点,但却不能表露出来,伸着手指点了点阁楼下面,“你听,谁在撺掇着太子殿下登楼抓奸?此地又是谁家地盘?”
    韦氏心念电转,柳眉微蹙,咬了咬牙,“张易之?他为何这么做?”
    权策轻舒一口气,笑意不改,“许是想要示好,助你达成心愿,也许是想要让东宫与我反目,坐收渔人之利”
    “无论为何,殿下,您应当晓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算计我,张易之提供方便,断无可能有甚好心肠”
    韦氏冷笑一声,神情更见阴郁,“说这么许多,你也不过是想要顺当滑过此事,白白占了便宜,饱食远扬罢了”
    “你若是不满,大可以让张易之遂了心意,将你们母女的丑事公之于众,本宫还少费许多手脚”太平公主见韦氏冥顽不灵,总还惦记着在权策身上割肉,顿时恼怒起来,“至于东宫,哼哼,要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本宫倒是不介意与平恩郡王府上多多来往”
    “呜呜呜……”韦氏被顶的无言以对,强横模样一收,突地泪水滂沱,将旁边神色阴晴不定的李裹儿揽在怀中,大放悲声,“好哇,你们,一个最受宠的公主,一个实权宰相,就联起手来,欺负我们一对母女女流,真真是没了天理,可怜我的裹儿,白白丢了身子,没了活路……呜呜呜……”
    太平公主忍无可忍,面上阴森之色更甚,拍了拍手掌,“好嫂嫂,外头传话说你身子不豫,估摸着是女人家的病痛,不便见外人,带下病虽说常见,却也凶险,你若再敢胡搅蛮缠,我便送你一场血崩,真真断了你的活路”
    无声无息,楼下上来了两个人,正是绝地和占星。
    两人作为权策亲随,却丢了主人,实在是奇耻大辱,此刻都是面容狰狞。
    占星手中拿着药箱,真个动手取出一袋银针。
    韦氏身子剧烈哆嗦,李裹儿也是面无人色。
    “住手”权策摆手挥退,伸手揽住太平公主的腰肢,温言安抚,“莫要动肝火,伤身不值”
    转眼瞧着韦氏和李裹儿母女,“太子妃殿下身子不豫,难以动身,可以担架抬出,前往思恭坊蒯世金御医处调理”
    “我可许下三个承诺,若不妨碍大节,我可为你们做到”
    “至于昨夜今日之事,你们要如何处理,如何发挥……”
    “悉听尊便,我无异议”
    强大的自信笼罩着闺阁,空气中异样的气味更加浓烈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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