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北郊,龙首原,权竺返回长安的次日,权策携全家出游踏青。
    大局已定。
    武延秀浮出水面,长安这边的纷扰悬案,权策心中已然有了定见,谁将死,谁将入罪,谁将丢官,谁将没了贡举前途,清清楚楚,只差白纸黑字一道工序。
    至于神都那边的李湛之死,就看武承嗣推谁出来给儿子当替罪羊,便将这口黑锅一并丢给他便是,量他武承嗣,在此时也没胆与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唯一不确定的是长安留守魏元忠。
    他有失察之罪,但这位老先生,正经年岁不小了,几次三番流放,若是再流放出去一次,长途跋涉,怕对他的寿元有损。
    回顾以往,魏元忠与权策,为敌的时候,远多过交好的时候,即便是眼下,也是若即若离,宁愿拜在太平公主门下,也不愿对他俯首称臣,但权策心中始终有一份敬重在,就因为魏元忠是个有风骨有底线的政治人物,讲究立场,也讲究原则,大规矩底线守得极严,绝不肯危及大局,也因此,时常在朝争之中黯然落败。
    也许,他的这点风骨,武后也心里有数,要不然,也不会有他的三落三起。
    “那便再看看你的圣宠如何也罢”权策有了定计,心下一松,游目四顾,龙首原是片古原,空旷高远,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入目尽是苍翠绿色,间或有几棵树,树龄都有上百年,铁干虬枝,古意盎然。
    权策在菁菁绿地上漫步走,习习春风带来泥土的清香气息,心旷神怡,春日暖阳照在身上,令他产生了几分慵懒之意,正寻思着令人铺设地垫,席地躺上一躺,却听到权箩响亮的小嗓门儿,“大兄,大兄,我的纸鸢飞得好高”
    权策精神一震,循声跑了过去,走近了一看,不由哈哈大笑。
    权箩手中牵着一根线,松松地垂着,连接到权竺手中的线轱辘上,真正放纸鸢的,应当是权竺才对,他听权箩的指挥,费力地操控着半空中的燕子纸鸢,还要看着权箩的位置,生怕撞着她踩着她,忙活得满脑袋都是油汗。
    “大兄,你快来”权竺见了权策,如同见了救星,立时要撂挑子。
    权策却不像他,心眼太憨实,迈步向前,捧着她俏丽的脸颊夸赞道,“迟迟长大了,像个小美人呢,大兄给你画幅画,可好?”
    “好”权箩登时双眼放光,小丫头六岁多了,正经晓得爱美了,她有好几副权策给她画的画,最近的都是一年前画的,栩栩如生,玲珑可爱,她很是宝贝,听到大兄要给自己画画,开心得连蹦带跳,将手中的线扬手一丢,牵着大兄的手向前头跑,脆笑声散落得到处都是。
    权竺拿着线轴愣怔在原地,看着大兄轻松愉快将幼妹哄走,不由摇头失笑,见纸鸢已经飞上层云,不太能看见,便招招手,从侍女手中接过银剪刀,将丝线剪断,口中念念有词,“晦气远走,消灾解难,阖家康健,国泰民安”
    权箩撒开小腿,在龙首原各处跑了一圈,找了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枝干弯曲,树冠庞大,形成一大片绿荫,密密的银杏叶层层叠叠铺陈,随着微风上下翻舞,自下方看上去,像是一群活泼的蝴蝶在嬉戏。
    仆役拿来一个紫檀方凳,权箩坐了上去,肩平腰直,双手放在腿上,双脚不能着地,悬在半空一荡一荡,穿着一袭乳白色的鸡心领短襦长裙,小小的身姿纤瘦窈窕,青丝飞舞,脸上噙着灿烂的笑意,说不出的温婉贤淑,俏皮可爱。
    权策在三步远处,支好画架,看着很是喜欢,定神看了看眼前,思量了下构图,便拿着炭条开始描摹。
    权箩满眼都是期待,灵动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兄,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
    不远处,权竺选了匹马驹,跨了上去,在草原上驰骋来去,练起了骑术,自有府中护卫和骑师在旁护持。
    芙蕖安排好晚膳和夜宿用的帐篷,远远见权毅和义阳公主相携着踏青漫步,便信步到权策这边来,站在他侧后,看着他在画架前忙忙碌碌,高旷的龙首原,绿意森森的古银杏树,还有权箩玲珑的眉眼,端庄的小模样,慢慢跃然纸上。
    芙蕖皱了皱鼻子,郎君的素描画技,也是两人的闺房之乐,只是郎君无良,偏爱作弄她,给她画的,尽是些不能见人的,甚是恼人。
    待权策的大作完成,天色已经渐暗,一家人都环绕四周,权箩忙不迭冲上前来,看了又看,满意得不行,又笑又叫,到处炫耀,“大兄,这是迟迟,咯咯咯……母亲,你看……”
    “迟迟最漂亮”芙蕖蹲身给她理了理头发,转头道,“父亲,母亲,膳食已经备好,您看……”
    “走吧,用膳”义阳公主自顾自安排了,拉着权毅就走,两人相处之中,她强势了许多,权毅很是适应,反倒没了以往别扭孤拐的模样。
    夜幕渐深,仆役在营地四周布设了许多灯笼,光线蒙蒙,吸引了许多萤火虫到来,本就兴奋不已的权箩更不肯就寝了,追着萤火虫的踪迹到处跑,清脆的笑声飘在空中,无比鲜活。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这里的天伦之乐。
    公主府的护卫大声吆喝,紧急聚集在一起,人喊马嘶,一时间气氛紧张。
    权箩快步跑了回来,扑到权策怀中,很是惊恐。
    “小的伏虎,有紧急事务,求见主人”却是伏虎罗汉率众前来。
    权策将权箩放下,排众而出,厉声问道,“何事?”
    伏虎罗汉满头冷汗,“主人,蓝田县左领军卫仓场有变,蔚国公李仝等十七家李氏公侯、左右领军卫九名将领在仓场夤夜汇聚,有重兵把守各方,半个时辰后才散,散往不同方向,行迹极其可疑”
    权策大惊,怒极反笑,“好胆量,我还小看了他李仝”
    绝地前来玉逍遥,权策立时翻身而上,口中不停下令。
    “传令魏元忠,封闭长安四门,严防死守,不许进不许出”
    “传令狄光远,令他带大理寺官差,将一干谋逆之人家属,全数捕拿,但有反抗,就地格杀”
    “传令杨思勖,领蓝缨军在蓝田县至长安的官道上设伏,提防贼人潜入”
    “绝地,你与伏虎、绿奴,分头带人去左右领军卫驻地要道,有逆贼踪迹,即行截杀”
    ……
    权策来不及与家人告别,一夹马腹,抡圆了手中陌刀,风驰电掣而去,杨思勖主防左领军卫,他去右领军卫,会一会西都府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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