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炎热的日子,顾长歌极是羡慕温木槿。
    她早年丧子,如今虽然养了逸宸在身边,到底也有几分失落。逸宸不肯与她亲近,只是他十分喜爱小玩具,为了要玩具,总要说上两句话。
    温木槿拉着婉殷,在为她擦汗,小婉殷额头沁出的汗水来自于刚才外面追逐蝴蝶。
    听着温木槿低声埋怨,叫女儿听话一些,不要乱跑,圆明园水路多,若一个不小心失足,是要心疼坏了母亲的。
    顾长歌端茶抿嘴含笑,这样的慈母心肠,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子,也有的。
    这时皇帝从外面进来,看温木槿拉了孩子在说话,笑着说道:“你们倒是偷闲,躲在这里清静。”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行礼过后,皇上坐到了原本顾长歌的位置,顾长歌坐到一旁。
    “之前朕与你说的,逸宸年岁到了,也该去书房跟师傅学写字。”皇帝拿起宫女倒好的茶自顾饮用,又看向顾长歌。
    顾长歌看了一眼门口,笑了一下说道:“臣妾想,逸宸才到臣妾身边不久,很多规矩还要慢慢学,更何况,孩子学东西快,不急于这一时。臣妾想与逸宸多亲近些时日。”
    她看皇帝乌黑的眼睛看向自己,便对他笑了一笑,他又将视线挪开了。
    “恩……”皇上沉吟一下,说道“也好,既然逸宸是你的孩子,便由你安排吧。”
    “是。”
    李嬷嬷带了逸宸从外面进来。
    如今的逸宸衣服干净贵重了许多,贴身穿着的里衣都是顾长歌安排绣坊的人来做的,一针一线不可谓不尽心。
    她招呼逸宸:“逸宸,来晗娘娘这里坐。”
    然后伸手,将手边的芙蓉小点拿向一旁,方便一会逸宸坐上来吃。
    逸宸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四岁的年纪分不清是非黑白,一切以母亲说,和自己看到的为准。他如今是养在晗嫔宫里的,虽然母亲一力说过,要躲着晗嫔,她是个坏女人。
    可晗嫔待自己极好,给自己安排宫女服侍起居,又用心盯着一切关于自己的事情。
    小小的逸宸自然也会想,晗嫔这么好,为什么母亲会如此恨晗嫔。
    但母亲也说过,跟在晗嫔身边,一定要谨小慎微。
    母亲不知道晗嫔是谁,但她知道,这外面的都不是好人。
    他轻轻躬身双手行礼道:“给父皇请安,给晗娘娘请安。”
    然后默默坐到顾长歌身旁,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放在嘴里。
    依旧是如他来的那日,细细咀嚼,仔细品味每一个糕点的味道。
    顾长歌一笑,伸手想去为他擦汗,逸宸一个躲闪,有些不自然的看向了旁处。
    顾长歌尴尬收回手,无奈笑了笑,问道:“逸宸,如今你四岁了,如你三哥逸景,早已在书房跟着师傅念书,你可愿意与逸景一同上书房?”
    逸宸似乎不知道什么是书房,但他并不理会顾长歌,也不打算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点心,看着对面婉殷公主和生母很是亲昵,心里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顾长歌寻着他的眼神,看温木槿拉着公主的小手用帕子细细擦了,笑道:“天气这么热,若是你不愿,再晚一些去也是可以的。我会与你父皇说的。”
    她尽量将逸宸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并公平正直的去对待他。
    但逸宸到底与她疏远,顾长歌在接触的时候,不免有些顾忌,什么事最好都问了逸宸再做决定。反正也只是孩子的事情,念书早一年晚一年都没关系。
    她看了一眼红翡,红翡会意,到出去一会又进来,手里拿了一个漆红色的小马。
    顾长歌接过来,看逸宸的目光已经追着小马,笑着说道:“这是晗娘娘从前在九州看旁的孩子玩的,入宫后便叫工匠学了也给逸宸做了一个,逸宸想要吗?”
    逸宸点点头。
    顾长歌继续说:“小马可以给逸宸玩,但逸宸要答应晗娘娘一个条件。”
    温木槿此刻也被小马吸引,望过来,笑着说道:“姐姐知道逸宸喜爱玩具,总是费尽心思。”
    皇帝闲适的将自己调整个姿势,靠在垫子上,瞧着顾长歌哄逸宸,目光柔和,像是一个慈父那般。
    “好。”逸宸唯有在碰到玩具时如此上心。
    顾长歌将小马放到逸宸眼前,看着他的双眼说道:“逸宸要答应晗娘娘,往后无论为了何事,逸宸都不许随意咬人,也不许挠人,好不好?”
    逸宸抿嘴,他到这以后防备心太重,第一天就咬了顾长歌身边的红翡,他看向父皇,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满,便点点头:“儿臣记得了。”
    顾长歌一笑,便让乳母带着逸宸自己去玩。婉殷也闲不住,看逸宸得了玩具出去了,也跟过去与他一起玩。
    屋内只留了皇帝、顾长歌与温木槿在,连下人都遣了出去。
    皇帝笑:“你待逸宸倒是好,只是这个孩子不懂事,朕也没有报什么希望。”
    顾长歌看了木槿一眼,相视便心意相通,她说:“皇上自然是更在意皇后身边的逸景的,大皇子早夭,如今中宫唯有逸景一个孩子,虽然是熙嫔所出,到底也从小教养的好。”
    “逸宸还小,皇上也别担心,小孩子总是好教的。”温木槿上前来,三人坐的近了些。
    顾长歌伸手为三人倒茶,清甜的玫瑰香味混着碧螺春,倒更有夏天的味道。
    晚上用了晚膳,皇帝便留在了顾长歌这里,他换好了衣服,抱着顾长歌躺在床上随意聊着天。
    刚说到了熙嫔的福气,连着生了两位皇子,如今再次有孕,这福气旁人求不来的时候,外面小瓷子便轻轻呼道:“皇上,熙嫔那边来人了,说熙嫔娘娘身子抱恙,叫皇上过去瞧瞧。”
    顾长歌眉头一簇,回宫后的这些日子,熙嫔有着身孕,愈发的骄纵了,几乎每个妃嫔侍寝,都让她将皇上叫去过。
    为此连皇后也说熙嫔也太小性了些。
    看皇帝也烦闷,她拉着皇帝的手说道:“臣妾每日食用的无忧草,听说熙嫔不大喜欢呢,每每送过去,总是动了两口便送出来。她怀着身孕,心里烦躁也是有的。”
    皇帝哼了一声,抱怨:“她不尊医嘱,非要吃那么多的核桃杏仁,每每恶心呕吐就要朕过去陪着,若不是为了皇嗣,朕也当真是无奈。”
    顾长歌浅笑一声,知道皇帝的意思,从床上起来,将皇帝的鞋子拿起。
    皇帝坐起来,由着顾长歌伺候着传了鞋,又换了衣服。
    顾长歌将他衣服上的盘扣扣好,说道:“皇上且宽慰着熙嫔,臣妾明日炖好了燕窝再送去给熙嫔。”
    皇帝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拍了拍:“朕的身边,唯有你最贴心。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拉开门便带了小瓷子离开。
    碧玺进屋,看顾长歌披散了头发坐在床边上,也不躺下,就看着门口,劝道:“娘娘且歇了吧。现在熙嫔是满宫里最要紧的,听太医说,她这一胎或许仍旧是男胎。皇上惦记的很。”
    顾长歌看她一眼,微微笑,又办拧着眉头道:“碧玺,你瞧着皇上,是不是与我离宫之前不太一样了?”
    碧玺一愣,想了想说道:“皇上待娘娘,一如从前。”
    “如从前,也不如从前。”顾长歌无奈,自己躺好,看碧玺吹了烛火离开,望着地上透过窗纱映照着的月光,思来想去。
    皇上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同了。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同,但是从前碰到这样的事情,他总是陪着自己的,若非自己劝,他总不会将自己丢在这里。
    如今她虽然微露不愿,皇帝没有说什么,但也表明了立场,不似从前那样宠了自己。
    无奈想着是否是因为自己也不似从前那样善良了呢。
    她昏昏沉沉陷入睡梦。
    过了几天,皇后陪着太后去礼佛,皇帝排瓷公公来传话,说今日王爷们要齐聚骑射处比试骑射,皇帝唯有两位皇子,要一同带去。
    小瓷子行礼道:“皇上说了,皇后今日不能通行,请娘娘带了四皇子一起去。”
    顾长歌欣喜,吩咐了红翡去叫逸宸,自己也进屋换了衣服,与逸宸一同到骑射处去寻皇帝。
    骑射处位于都城周边,平日里战士们便在骑射处训练,今日皇帝与王爷比试,自然是清肃了许多。
    顾长歌到后便坐在一旁看着比试。
    裴弦拉起大弓,骤然松手,嗖的一声,箭便直直插入靶子,只是略略偏了几分。
    皇帝也拿起弓,弯弓发射一气呵成,正中靶心!
    他大笑,说裴弦从小便这样,不爱骑射,也不爱诗书。
    裴弦摸摸鼻子笑着嘲讽自己:“臣弟唯爱做个闲散王爷,皇兄莫嗤笑,一向如此。”
    他一番话,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三皇子逸景已经换了衣服,站在皇帝身边,顾长歌让人带逸宸也过去。
    有侍卫将一把小一些的弓递给逸宸,逸宸随手接过去,皇帝看两个皇子都人手一把弓箭,慈父之心骤起,亲自开始教导两个孩子。
    碧玺眯着眼睛看那里,阳光刺眼,顾长歌却也看得真切。
    “皇上更心疼三皇子一些。”
    顾长歌听了碧玺的话,笑了一笑:“三皇子到底是太后母家的人生的,又养在皇后膝下,如今是皇上最大的皇子,皇上自然疼惜些。”
    “四皇子有娘娘抚养,已经是比从前有福气了。”碧玺劝她宽心。
    顾长歌一笑,全程看着逸宸把玩弓箭,却也认真许多,他便是爱这种玩具,弓箭如今在他眼里,并非是杀人利器,而是一个更与众不同的玩具罢了。
    抿着嘴笑,她侧首,碧玺弯腰,她吩咐了碧玺将晚些时候的点心准备好,晚膳要也小厨房早准备。
    今日皇上与逸宸都活动了,晚上定然饿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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