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锅叔和虎子见朱笑东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任凭胖子折腾不休,他也自然不想多说,再过两天,就要来这里上班,烟锅叔和虎子可不想还没来上班之前,就先开罪上几个将来的同事。
    烟锅叔是人老成精,虎子见老爸都不开口,他自然也只能埋喝他的茶,那梳妆台让胖子折腾成什么样儿,反正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真有些焦急的,反而是李三眼,越来越有些紧张,看胖子几乎是逐寸逐分的详细检查,难道他真有什么奇特的发现,偏偏胖子只顾着检查,绝不开口说上一言半语,这真让他有些着急起来。
    好半晌过去,胖子才检查完毕,把所有的抽屉小门恢复原样,这才拍了拍手,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嗯,我检查完毕了,这台子花梨木的,还算结实,保养得也还算好,还可以再用上一些年头,不过……”胖子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显然是要吊吊总人的胃口。
    朱笑东差点又要笑出声来,瞧胖子先前那样胡乱折腾,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也根本看不出这梳妆台的奇异之处。
    这家伙除了喜欢胡说八道,其实能学到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
    王小娟见胖子打住不说,几乎是跳了起来,看胖子那样,说上几句平平淡淡的,一句“不过”把最重要,最精彩的部分留在最后,这个胃口可算是吊到恰到好处,着实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听下去。
    胖子走到桌子边,拿起茶杯,“咕嘟”一声,喝干了茶汁,才继续说道:“我也仔细检查过了,不可能在这梳妆台里,发现藏匿其他物品的什么暗格、夹层,机关,之类的地方,要是买的话,我可以出一千块钱。”
    “啊……”朱笑东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搞这么大阵仗,就为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夹层,暗格,而且,居然一点也没发现这梳妆台原本就是有机关的,只是胖子看似仔细的在检查,却根本就没发现,还大言不惭出一千块。
    “啊……”王晓娟顿时吐了口气,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这死胖子,又在胡说八道,不过王晓娟隐隐觉得,胖子的性格她也知道一些,不可能肤浅到这个地步,所谓真人不露相,胖子玩的,肯定是深沉。
    他也应该要这样玩,从做生意的商业角度上来说,他这么做,正是在截断烟锅叔讨价还价的后路,但前提是烟锅叔他们是真正的卖家,一千块虽是出得有些高,但这只是一个初学者必经的阶段,再说这花梨木的梳妆台,实际价值起码也在五千以上。
    如果真想把这笔交易做成,胖子出价一千,其升值的空间也还算不小。
    “啊……”李三眼倒是有些惊喜,所以忍不住“啊”了一声,胖子折腾了半天,那全是瞎折腾,说了一大堆话,也全是一大堆废话,根本就没讲出个什么真正有价值的重点来,就算是“我能出一千块钱”那句,也是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
    做生意的,像这种旧货家具,哪有一开口就给人一千块,连卖家的意思都不问一下的?
    “这就说完了?”朱笑东盯着胖子,几乎是痛不欲生的问道。
    胖子大大咧咧的一点头,一本正经的答道:“对啊,完了啊!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不该说的,问我也不能说啊,是块废铁,我也没办法说成是块金子,是堆垃圾,我也不能说成是一朵花,对吧?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要想瞒谁,我可没那本事,也不能那么做,对吧?”
    朱笑东一时间真是无语至极,要是能够的话,他真想在胖子头上敲上几榔头,然后大骂他几句“混蛋”。
    或许这真是应了“恨铁不成钢”那句老话。
    朱笑东把眼光转向李三眼,当然,朱笑东并没指望李三眼也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毕竟,有些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得穿的。
    李三眼见朱笑东望向他,心里自然暗喜不已,当下望向烟锅叔,很是亲热地问道:“老兄弟,我是这个店里站柜台子的掌眼,敢问老兄弟这旧家具,是家里祖传的还是……”
    李三眼先表明了自己在这个店里的身份,也就是暗里表明店里的是他说了可以算的了数,要说年纪,比烟锅叔也大上了几岁,称烟锅叔一声“老兄弟”,跟他套近乎比尊敬他要多得多,这是一个常年在生意场中打滚的人独有的表现。
    何况,朱笑东今天一直就坐在那里,要看的就是他的表现,这一点,起码李三眼自认为是这样的。
    烟锅叔有些宠若受惊,连忙站了起来,本来,他也听朱笑东说了,这梳妆台是朱笑东要考考店里的人眼力的,他要稍露言语,就是在帮人作弊,逆了朱笑东的意思,所以他坐着,一直都是一言不发,这个时候李三眼都问上他的脸上了,而且还称兄道弟的,再不发话,也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烟锅叔也是人老成精,当下之模糊的应了句:“老哥,我也是受人之托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烟锅叔说“受人之托”是实话,他“也不太清楚”,更是实话,只不过在李三眼听来只能是另一种意思。
    李三眼脸色微变,本来他想要在朱笑东面前表现得稍微深成一些,是以先并不像胖子一般去看这梳妆台,而是想要从卖家嘴里先掏出这梳妆台的一下来路。
    其实,做典当生意,要想辨识一件物器的优劣,也跟医生医治病人差不多,所用方法基本上也是以“望、闻、问、切”为主。
    所谓“望”,即是看物件表相、质地、造型、工艺、等等,和医生看病不同的是,病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而古玩器件,却是种类繁复不胜枚举,“闻”在医生来说是听病人说话发声,闻气味,“问”和“切”主要就是询问病人的病情,和候脉、切脉,这些在古玩器件辨识中,大都表现为问这些东西的来历、来路,以及接触、化验之类的手法。
    李三眼一上来,就问烟锅叔这梳妆台的来历来路,单是这一点,李三眼的确要比胖子高明得多,只是烟锅叔却并没按照他预想的套路出牌,只敷衍了几句了事,这让李三眼心里暗暗有些恼怒。
    人家卖主不想说或是不想说得具体,当然是出于想要高价的目的,哪有什么都详详细细的跟你坦白出来的道理!
    见问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李三眼只得转身去看那梳妆台,只是李三眼的一门心思,却并没放在检验那梳妆台上,而是计算着,胖子给了一千块的价钱,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价钱再往下降一点。
    如果以旧货家具来说,这梳妆台确实值不了一千块钱,能值上几十块上百块就不错了,但关键是这梳妆台所用的木料,是上好的花梨木,现在花梨木家具行情看涨,几千、上十万的都有,论质地,胖子给这一千块钱,应该不算太亏。
    但关键这是做生意,不是做善事,更不是做收藏,能多赚到一百块就多一百块!
    转了一转,这梳妆台的品相、造型、质地,都是胖子已经说过了的,想要在这些方面去挑些刺儿,即使有点彩头,也出不了什么大彩,反而不如从价钱上去搏一搏。
    李三眼计议已定,又对烟锅叔说道:“老兄弟,我是这个店里的掌眼,如果老兄弟有意出手的话,这个价钱嘛,我顶多给七百,您看……”
    “老哥……”烟锅叔刚开口要说话,虎子站了起来,指着胖子说道:“这位兄弟先前还给一千块呢,怎么你……你就只给七百……”
    话音未落,烟锅叔打了虎子一巴掌,止住了虎子的话,又朝李三眼躬了躬身,满是歉意的道:“对不起啊老哥,这小子不懂事,老哥可别跟他一般见识,也怪我没把话说清楚,这台子,不是来卖的。”
    “不是来卖的?”李三眼额头上顿时爬满了黑线,不是来卖的,这大热天的你抬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不来典当,难道是天气太热,你走路累了,进来骗口茶喝,真是的,看你两个衣着还算光鲜,也不像是极端缺钱的人,口渴了,一瓶水钱不至于都没有吧。
    见李三眼有些愠意,朱笑东连忙站了起来。“李叔,别误会,来来,大家伙儿都过来,我介绍一下……”
    等伙计们都过来了,朱笑东又才接着说道:“我先前说的那两个人,就是他们,这位是烟叔,虎子哥……”
    烟锅叔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又作揖打躬的连声向李三眼道歉,李三眼几乎皱着眉头,顺口敷衍了几句。
    “您好!你好!叫俺虎子就是……”虎子伸出手,一边自我介绍,一边跟店里的每一个人都握了一下手,但是到了李三眼的时候,李三眼不大情愿的伸手碰了碰。
    胖子听说虎子也是这店里的一员,高兴得不得了,一个熊抱,搂着虎子原地转了个圈,这才喘着粗气对朱笑东说道:“东哥,这虎子哥,嘿嘿,以后你可得让他跟着我,我就喜欢他,嘿嘿……”
    “跟你?”朱笑东偷瞄了一眼王晓娟,又看看胖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对啊!我现在也是副总了,你先前答应过的,问你要个人,你不至于马上就反悔吧?”胖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王晓娟撇撇嘴:“就你,一个管后勤管伙食的‘副总’,也好意思问东哥要人?”
    “这你就说的不对了,后勤伙食有多重要?你知道不!我这副总也是量才而用,虎子哥身材跟我差不了多少,看样子,力气也有的是,以后东哥要是出去,有虎子哥跟我,后勤伙食岂不是充足了一半,你说对不对?”
    敢情是这样啊!胖子说了一堆废话,重点全都落到最后这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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