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春骑。踏月影、竿旗穿市。
    望不尽、楼台歌舞,习习香尘莲步底……”
    弦歌的嗓音宛转悠扬,似余音绕梁一般回荡在陈庆之的耳边,自己心里倒是有些吃惊,没想到此女的歌声居然如此之美妙,而且不光如此,这顾允明的词的确也有些水准,能写出红妆春骑这句话,还真配得上他江南四大少年才子的称谓。
    一连唱了三遍,弦歌的声音这才缓缓停了下来,羞涩地看了顾允明一眼,接着便拎着裙摆到了他身边,缓缓地坐了下来,却是看也没看陈庆之一眼。
    看到这种情况,陈庆之哪里还不知道,敢情这小娘子刚刚坐到自己身边哪里是关心自己,分明就是想偷窥自己写的是什么,见自己似乎放弃了这次比试,便放心地回到了顾允明的身边。
    真是可气。
    这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太舒服,陈庆之心里微微一叹,就在这时,那顾允明却突然开口了:“陈兄,为什么要叹气?现在该轮到你献词了?哦,你似乎好像还没有想出来,既然这样,那就在多想一会,先让其它兄台献词也可以的。”
    这摆明了就是笑话自己填不出来吗。
    陈庆之微微一笑:“不就是填首词嘛,这有何难,来,把纸笔递过来。”
    一挽袖子,陈庆之来到了案前,手中的毛笔饱含墨汁,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一看陈庆之毫不停留的动作,顾允明心里也是吃了一惊,他能写得这么快,那就证明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腹稿,可是他既然已经想好了,为什么刚刚不写?非要自己开口之后再写?
    难道……他这是有意而为之?
    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妙,顾允明心里多少有些慌张,可是又想了想,似乎觉得一个三试不中的人好像对自己起不到什么威胁,虽说他以前的确有神童的美誉,可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再说,这些日子以来根本就没听陈庆之有什么新作,怎么可能超过自己。
    想到这,顾允明心里似乎有些底气,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庆之,似乎只等他念完诗,自己便好好取笑于他。
    陈庆之的词似乎有些长,等到他一气呵成之后,那纸上已经满是浓墨,放下笔之后,陈庆之的目光在四周看了看,终于落到一个方向的时候,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手一指道:“弦歌,你来替我唱出来。”
    “我?”弦歌似乎有些意外,毕竟自己跟陈庆之之间也没什么瓜葛,他怎么会点到自己的名字?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那种谁都能指使得动的姑娘不成?自己今天来这里,也看的是顾公子的面子,你陈庆之又算得了什么。
    见陈庆之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弦歌琼鼻中却发出轻轻的哼的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果断道:“对不起陈公子,你还是找别人吧,奴家还要陪顾公子呢。”
    “哦?你可别后悔哟。”陈庆之笑了笑,似乎弦歌的拒绝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目光看了看其它花魁,只是眼神路过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纷纷把头低了下来。
    陈庆之不由苦笑道:“看来我在这里还真的不太受人待间,看来这词,不念也罢。”
    说完,陈庆之也懒得再念,一伸手就要把那新词团成一团给丢掉,谁料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下就把纸给抢去,只听张尧佐哈哈一笑:“认识庆之这么久,也没听过你填过什么词,这就要撕去,岂不是可惜,她们不给你念,老夫来念。”
    以张尧佐的身份,又岂是这些歌女、花魁能够比的,她们这些人说破天去,也不过是男人身边的玩物而已,可是张尧佐是谁?汴梁城里的相公,开封府的前任府尹,到了杭州府,就连范仲淹也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他居然要替陈庆之念词,这……
    顾允明心里一惊,脑子里想到的却是等一会张尧佐念完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鼓掌吧,那岂不是说陈庆之的词比自己的好?
    不鼓掌吧,那是不是不给张先生面子?
    一时间顾允明顿时心生后悔,只是这些再让弦歌上去念词已经来不及,只见张尧佐抢过纸之后,便大声地朗读了起来:“闻道汴梁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只是几句话,便勾勒出汴梁城上元夜时众灯争艳的画面,四周的众人听到时皆是一惊,大概谁都没有料到,这陈庆之居然还有此等本事。
    念完第一段,张尧佐故意停了一下,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陈庆之,好半天的功夫才从他脸上挪开,目光重新回到纸上,缓缓念道:“谁见江南憔悴客,端忧懒步芳尘。小屏风畔冷香凝。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言必,屋子里似乎一下便安静了下来,众人全都在品味着陈庆之刚刚创造出来的意境,隔了有那么一会,顾允明突然不甘心地咳了一声,低声道:“陈兄的前半阙倒是极为的华丽,可是这后半阙……”
    就在顾允明打算硬要指出陈庆之词中不妥之处时,只听张尧佐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好一个谁见江南憔悴客,端忧懒步芳尘,庆之这句词,怕是填给老夫听的吧。”
    一听张尧佐这么说,顾允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咽了回去,脑子里满是莫名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陈庆之笑道:“倒也不是特意,先生若是这样以为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往事不堪回首,还是向前看的好,现在的日子不比在汴梁里舒服许多。”
    “哈哈哈,庆之说得对,实不相瞒,老夫在开封府时整天总是担心会有人给自己使绊子,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的位置给抢去,现在好了,整天游山玩水,岂不快哉,少了人家的惦记,自己却活得更自在些,这首词填得不错,来,喝酒喝酒。”
    既然张尧佐已经这么说了,那潜意思就是说陈庆之的诗比自己的要好,顾允明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看张尧佐那般的维护陈庆之,自己只能是暗暗叹了口气,一口闷酒喝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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