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活着的白莲教护法,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可是一个不能说话,又不能写字的白莲教护法要他又有什么用?
    虽然仁宗很想大骂陈庆之一顿,可是又一想,在当时那种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指望陈庆之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心里叹了口气,仁宗追问道:“那白莲教的妖人可曾带来?”
    陈庆之摇了摇头,一脸愤愤不平道:“官家不知,草民好不容易才把白莲教的妖人给抓住,哪知就在这时外面却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自称是祥符县捕头宋玉,一开口就要把草民给带走,草民实在是搞不懂,为何我们在打生打死的时候他们不出现,等到事情了结他们却突然出来,而且先不管那些死掉跟受伤的,反倒是要抓草民,官家,草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仁宗听陈庆之讲完,心里就有些叹息,要说这宋玉没有问题,恐怕连自己也不相信,白莲教的人在陈家打了那么久,杀了那么多人,捕快来得不及时可以理解,可是那遍布全城的巡城禁军又在哪里?
    难道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视而不见吗?
    心里再怎么肯定这里面有问题,可是仁宗嘴里却始终不会承认自己的天下出了什么问题,尤其是在陈庆之的面前。
    缓缓点了点头,仁宗的语气开始变淡:“这件事朕知道了,至于这件案子的后续便交于开封府,三日之内必须查得水落石出。”
    “三日?”张尧佐顿时一惊,这时间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是太紧了些?尤其是这么大的案子,牵扯十分广泛,三日时间哪里够。
    张尧佐连忙躬身哀求道:“官家容禀,此案事关重大,怕是会波及京中许多人,一项项查来,怕是没有个十天八天也难查得清楚,臣乞求官家多宽限几日。”
    “哼,朕能宽限你几日,可是这京中的百姓又能宽限朕几日?”仁宗突然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死死地地盯在张尧佐,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一定要给朕一个交待,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的话……那就告老吧。”
    什么?
    一听告老两个字,张尧佐浑身如被雷击一般,瞪着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摇着头苦笑道:“官家,这三日之内怎么能破得了案?”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朕只要你给天下的百姓一个交待。”说完,仁宗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张尧佐,一转身就这么走掉了。
    张尧佐心如死灰,跪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也不知何时,一只手轻轻挽住自己的胳膊,耳边听陈庆之轻声道:“官家已经走远了,官人还是先起来吧。”
    “唉!”张尧佐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的时候,动作却变得慢了许多,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苦笑地摇了摇头。
    比起来时的兴奋,往外走的张尧佐却像是突然老了许多,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陈庆之甚至担心,要是没自己扶着他,他会不会直接就摔倒在这里。
    想到这,陈庆之不由轻叹一声,懊恼道:“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就不应该来打扰官人。”
    “呵呵。”面如死灰的张尧佐终于泛起一丝活气,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跟你又有何干系,老夫算是看明白了,这件事只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不是这件案子影响有多大,案情有多难,而是老夫已经不在官家的心中,早晚都是要换人的。”
    听张尧佐这么一说,陈庆之也终于醒悟过来,为何仁宗会突然的发火,又突然定下三日破案的期限,原来这些跟这件案子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因为……仁宗想要换人了。
    看着急速衰老的张尧佐,陈庆之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悲哀,为官之路看似平坦,可是所有前途全都系于官家一人身上,对脾气了,自然是步步高升,要是官家看你不顺眼,哪怕是你一点过错都没有,也未必能保住自己的乌纱。
    这怕就是为官者最悲哀的地方吧?
    一时间,陈庆之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意,心里想着的是自己一心指望着走向仕途,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始第一步,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结局。
    空气中的气氛似乎有些凝固,两个人慢慢地走出宫中之后,张尧佐冲着陈庆之勉强地笑了笑道:“官家交待的事,总要尽心竭力去完成才是,本官这就回衙门里搜集证物,小官人可以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的话,本官会派人找你过来。”
    刚刚对张尧佐的确有些打击,陈庆之连忙一拱手,把自己住的客栈位置告诉给张尧佐,自己目送着他上了小轿,缓缓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陈庆之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自己顿时又开始思考着自己以前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科举、当官,这些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自己也是一直往这一步努力的。
    而现实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张尧佐这么大的官,就因为官家的个人喜好而丢了官帽,这样的官家实在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而且陈庆之又想到了在杭州的范仲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也是因为得罪了仁宗这些年一直流离失所吗?
    看来自己也得为自己的以后仔细考虑一番了。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陈庆之一边回到了客栈,一进客栈,在门口等待已久的春荷就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小官人,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陈庆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依依在哪里?”
    “娘子在三楼。”春荷一指顶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怎么了,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陈庆之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
    春荷悻悻道:“奴家就是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怕什么?”
    “怕……你。”春荷小心地瞄了陈庆之一眼。
    “怕我?”陈庆之噗嗤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就是有些怕,几百人来杀你,却全都被你给杀死,岂不是说你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厉害。”
    陈庆之突然停了下来,轻叹了口气道:“你的脑袋里都想什么呢,杀人的是青云他们,我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杀。”
    望着陈庆之转身离去的背影,春荷撇了撇嘴,不甘道:“可是他们却都因为你而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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