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傻缺才会沉湎于过去不放,明明幸福生活就在眼前!放着眼前的青山绿水红花不去看,沉迷于焦土,她得多笨啊?
    燕霁兀然抬眸,刀裁般的剑眉一挑,显得十分张扬。他道:“我感觉你心里在骂我。”
    云棠的心咯噔一声,没有吧……
    不过她一想,燕霁能做出灭世的事儿,估计也和过去脱不了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沉湎于过去。
    云棠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盼,不过燕霁也没多在意。
    他道:“不和你兜圈子,挖眼的是张显圣。”
    云棠看他信誓旦旦,黑色的衣服都穿成星空般的神秘莫测,眉目冷清,像是开了刃的冷刀,不由多嘴问一句:“为什么?”
    ……云棠在魔域那会儿碰见的黑暗术师最爱故弄玄虚,她和他有仇要杀他,他都能神秘莫测地拽一句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所以,她一碰上这种事儿,崩管对方看起来多厉害,她都忍不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问为什么。
    燕霁显然有几把真刷子,他道:“否则你以为那天晚上你那见鬼的滑跪是怎么回事?真以为是在楚月宗中的毒?我再不济,也不至于有毒要留到第二天再解。”
    云棠想起那日的滑跪,她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捂脸,又张开两根手指,把眼睛露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儿?”云棠道,“我的铮铮铁骨……就这么毁了。”
    燕霁面无表情,他上上下下思索几遍,愣是没看出云棠和铮铮铁骨这四个字有什么联系。
    他不是个能忍的性子:“铮铮铁骨这四个字都要羞死了。”
    燕霁说完,又侧目看了眼云棠,见她双瞳若水,如清波芙蕖般漾开,总之并未生气,这才又顺畅地说下去,不倒魔尊般的气概:“你那日中毒。是鹤阳子他们探查挖眼杀人之事,身上沾了那等奇毒,对他们普通人无效,对百毒不侵的我,和吃了鲸王脂的你才会起效。”
    “所以。”他眼皮轻轻一抬,如冷霜乍现,秋羽风荷,“此药只能是特意用来针对我,而知晓我百毒不侵,手里有这对付我的唯一一种药剂的人,只有张显圣。”
    那位在先法时代和燕仙君只差一线的强者。
    云棠有点担心自己,燕霁艺高人胆大,但她现在只是筑基期,云棠道:“……张显圣曾也是正道强者,如今也开始挖眼杀人?”
    他们那个时代的强者都流行堕魔?
    燕霁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他的肉身被我毁了,如今,他要重新给他找一副合适的肉身,可惜别人的肉身用着总归不顺当,所以,他应当会用那么多年的时间重塑自己的经络,要是别人的经络给他,他还懒得再打通周身关窍。至于经络之外的骨架、眼睛、手……自然要在众人中挑选最好的。”
    所以,张显圣在挖人眼睛,杀人不过是顺带。
    想也知道,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
    云棠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这样,那天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还骗她。
    燕霁颇有些不自在:“……如果告诉你是张显圣,你今天敢出宗门?我原本想以你为饵,诱张显圣出来,一举擒杀他。但是,他这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样怂,也罢,他之前死在我手里,如今也一样。”
    云棠心底给燕霁竖了个大拇指,燕霁的性格真是辣、烈,连带着她也有安全感了。
    张显圣肯定杀不了她!
    云棠给燕霁拍拍掌,表示自己的崇拜和鼓励,被燕霁赶回去休息。
    她自去碧天峰休息,碧天峰底下,云苏氏扶着伤重的苏非烟,她眉头皱紧,心疼地给苏非烟擦干额上因疼痛而出的汗水:“非烟乖,娘已经安排人给你炖了补气血的汤,一会儿喝下去,你就能好多了。”
    她没说的是,那补气血的汤就是之前剩下的千年人参。原本千年人参的确是他们送给云棠的,但现在云棠和苏非烟的关系微妙,云苏氏懒得再说这些。
    那千年人参按道理本就是她的,只是她说送了给云棠,现在非烟有急用,给非烟用也没什么要紧。
    苏非烟虚弱之际,呼吸都没多大力气,她被云苏氏搀扶着走。若非在宗门内无故不得使用代步仙鹤,她现在肯定坐在仙鹤背上。
    苏非烟道:“谢谢娘。”
    云苏氏摸摸她的头发,慈爱道:“傻孩子,和娘说什么谢。”
    她们两人母女情深之际,远处走来一青一绿两道身影,正是云棠舅舅苏崇远和舅母芳则。
    芳则焦急地过来,远远看见云苏氏,一站定便道:“莞晨,棠棠呢?”
    芳则气息微喘,她从山下火急火燎地赶上来,听说云棠她们那只队伍遭遇了狐妖袭击,芳则急得团团转,狐妖向来是妖中狡黠者,怎么会无缘无故攻击太虚剑府的修士。
    它不怕引来太虚剑府的报复?
    云苏氏见到芳则,朝她道:“慢些,云棠现在……”
    她这才发现,她好像不知道云棠跑哪儿去了,云苏氏猜测道:“要么在春水峰、要么在碧天峰,也有可能是去其他地方玩儿去了吧。”
    芳则深吸一口气,她担忧云棠的安危,不免气急,见云苏氏居然状态亲密地搂着苏非烟,焦急之下怒声道:“莞晨,你有没有点当娘的样子,你听听你说那话,你真的知道棠棠去了哪儿?她从外面九死一生回来,你居然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云苏氏听得一愣,她这时好似才回笼过来,不知云棠哪儿去了。
    但是,云苏氏道:“云棠没受什么伤,她和非烟都是我的女儿,我总不可能为了找一个不知道哪儿去了的云棠,就丢下非烟不管。芳则,你没做过母亲,我做过,要怎么做母亲,还不用你来教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苏氏被芳则斥责,心底不悦,不由刺了两句。
    芳则深吸一口气:“好,你知道怎么做母亲,那我不管你了,将来你哭时别找我。你不会做这个母亲,我会做这个舅母,我自己去找。”
    她真想挖开云苏氏的脑子看看里边都是什么。
    是,那个苏非烟和她相处了八年,相处出母女情分来,芳则能理解。
    但是,也不能这么看轻棠棠。现在她居然不知道棠棠在哪里,这太离谱。
    芳则生怒,云苏氏还不甘心被指责,苏崇远面沉如水走过来,带走芳则,极失望地瞥了眼云苏氏,再对芳则道:“她的心糊涂,不必再和她说,我们自己去找。”
    云苏氏被兄长责骂,可真委屈至极。
    苏非烟柔声:“舅舅、舅母……”
    芳则转过头:“苏姑娘,快别叫我们舅舅舅母,你是莞晨的养女,我们没有承认。不是你多不好,只是我们不想认一个导致棠棠亲情淡薄的人做外甥女,莞晨他们疼你便够了,今后这称呼,我们消受不起。”
    芳则和苏崇远不是太虚剑府的人,也因此,没有人给他们说苏非烟入魔想杀云棠的事儿。
    否则,这个事情便不会如此轻易了解。
    苏非烟面色由白转红,云苏氏心疼她,又担忧她多想,还想叫着芳则二人掰扯几句,苏非烟却拉住她的手:“娘,算了……他们本就是云棠师姐的舅舅舅母,我有你们就是了。”
    苏非烟现在真看开了,她从这次事件中,发现爹娘师尊心里真的有她,也就不再那么患得患失。
    师尊说得对,她是最有天赋的弟子。只要她好好修习,没什么会不偏向她。
    之前她暗暗和云棠师姐置气的举动,简直舍本逐末,云棠师姐修为低,实在没什么好比的。
    苏非烟现在平和中正,云苏氏更怜惜她几分。
    她们要去碧天峰,碧天峰和春水峰挨得近,也就几竿翠竹的距离,因此,宋赠和谭明、还有两峰的一些弟子也跟在他们身后。
    云苏氏瞧见宋赠和谭明也朝碧天峰走,道:“你们是要来碧天峰看非烟吗?非烟的伤已被玄容真君用掌力化了八成,不碍事,你们费心了。”
    云苏氏看苏非烟喜欢,觉得苏非烟哪哪儿都好,自然也以为宋赠他们是来看苏非烟的。
    毕竟她也知道,云棠的名声真不怎么好,丢人现眼。
    未曾想,宋赠他们却拱手:“夫人,我等是去探望云师妹。”
    云师妹救过他们,他们肯定看望她,而不是看望苏非烟。何况,苏非烟这儿有爹有娘有师尊,云师妹还不知道哪儿去了,他们也有些焦急。
    宋赠道:“我等忙着去找云师妹,先走几步。”
    云苏氏张了张嘴,倒也不可能问出为什么要去找云棠的话,她不懂云棠一个筑基期,这些师兄们为什么对她还好似比对非烟还上心。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道:“你们去吧。”
    宋赠立即带着几位师弟前往碧天峰,苏非烟在背后道:“几位师兄,一会儿看望完云师姐记得过来,我让厨房多煮些补气血的汤。”
    他们也受伤了,喝着应该会好。
    要是平时,这些师兄们肯定会觉得苏非烟当真面面俱到,温柔体贴,但他们现在都记得苏非烟当时说的:“我对你们那么好,帮了你们那么多,你们却和云棠交好……”
    有时候,他们以为那是苏非烟的举手之劳,都是同门,苏非烟又坚持,他们便没和苏非烟客气,只在心里默默记着这位师妹的好。
    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是把那些都当成一份份人情记在心里,嘴上不催着还,实际要人猜她的心理去还。
    这种好,这些师兄们要不起。
    他们纷纷摇头,一个师兄道:“苏师妹的药汤,自己留着喝吧,我们无福,享受不起。”
    苏非烟拧起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好似这一天,一切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不过,苏非烟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无论师兄们现在对她有什么误会,之后都会好起来。
    云棠正在碧天峰上睡得人事不省,她担忧有人跑来找自己,特意在门上贴了个请勿打扰的纸样,舅舅舅母以及宋赠等看到,方未去打扰她。
    云棠睡得很沉,担惊受怕一整天,她现在的睡眠质量非常完美,一晃,就到了晚上。
    云棠的床微微摇动。
    第36章 修为一
    绣床起初不过是微微摇晃,像水面泛起的轻轻涟漪。这种舒缓的抖动不过持续一瞬,很快,绣床剧烈抖动,像地动一般。
    云棠一开始便惊醒过来,她并未睁眼打草惊蛇,瘦白的手腕从枕下摸出一柄长剑,长剑抖出一片清雪般的清辉。
    她仍闭着眼,却像是能目视一切般精准地刺向一个方位。
    来人半只手撑在云棠床榻上,黑色衣襟有些松垮,他每次到云棠房间来,迎接他的都是能削铁的剑锋。今日燕霁来的目的也确实和云棠的修为有关,他不以修为抵挡,随意凝了一柄漆黑长剑,苍白绝艳的脸也发生变化,连带着身形一起,幻化成一个蒙面黑衣人。
    云棠恰在此时睁眼,正好看到燕霁幻化后的模样,她顿时笑起来,笑容带着些刺:“乖儿子,你们又来给爹磕头了?”
    燕霁还没被云棠这么骂过,他微皱眉头。
    云棠却已经一剑朝他挑去,她招招致命,誓要杀了这个组织的人。组织没有派出夜枭来,而是直接来的黑鹰。这么多次都来找自己,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云棠绝不可能让这只黑鹰活着走出太虚剑府,燕霁拿着幻化的长剑,完全不用修为,并将护体罡气完全撤开,他横剑去挡,云棠便竖剑而来,好端端的君子之剑让她使得猎猎生风,招招若亡命之匪,却又并未冲散理智那般,她竖剑之后,料想对方会手麻,立刻剑夺长风,朝手腕游去。
    看来不是匪盗,只是习惯用杀招的、大开大合的杀神。
    燕霁轻轻朝云棠的剑点去,看起来极轻,手腕却在剑尖刺到云棠的剑尖时猛然用力,云棠的剑生生被压下几分,完全偏离之前的轨道。
    燕霁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他今日纯心来试云棠的剑术,当然不会完全温和。
    云棠的剑被压到底下,一个剑修遭遇如此大的失利,基本昭示着此局已败。
    然而,云棠就着往下滑的剑势,快速朝燕霁腿间一刺,她目标明确、动手狠辣,明显朝着燕霁那儿……
    但凡是个男人,都会下意识腿间一凉。
    燕霁也不例外,他朝后退开两步,长剑挡下云棠的剑招,瑰丽的冷眸微惊,他看云棠还那副娇憨美丽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她那么的下流。
    云棠仍以为面前的人是黑鹰,长剑再度滑过去,同时道:“哎呀你躲什么啊?刀剑无眼,不小心伤着碰着不是很正常,真削断了的话,你的媳妇儿怀孕这件事就让爹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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