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带着祭祀鼓开始念念有词,请苗寨黑龙神顺着通灵黑雾降临现世,为今年的蛊藏祭观阵助威。
    在黑烟的加持下,石鼓村的牛牯发出了低沉怒吼。情绪越发躁动不安,不住地摇着脑袋,是被牛粪烟雾激发出了兽性。
    大榆树村的牯王虽不像真正的牛牯一般逐渐变得暴躁不安,反而在黑烟里不住的浑身抽搐,发出斯嘎难听的吼叫声。
    牛粪熏烟,可通神灵。
    场中央一人一兽都变得十分不正常,牛牯发狂,人牯不断抽搐哀嚎。
    苗王手持祭祀鼓在中央舞动跳跃,口中高声念诵着降神词,请黑龙神降身临世。
    黑烟仿佛有生命力似的,无风翻动,一阵阵在角斗场半空中翻滚,波云诡谲,奇异可怖。
    “龙神来了龙神来了!”
    “请降黑龙神!”
    在场六千多苗民纷纷沸腾,欢呼着黑龙神的到来,一面躬下身去不住地对着半空中翻滚咆哮的黑烟作揖行礼,个个面上无比诚恳。
    她和鹞子两个外乡人站在跪伏一片的苗民中异常突兀。
    场上郑鹤尧也未跪,和岫岫遥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和疑惑。
    《苗地通志》有载:“苗人着折衣短仅及膝,祀祖择大牛牯,头角端正者,饲及茁壮,即通各寨有牛者合斗于野,或以人代牯,头戴牛角而相抵。胜即为吉。”
    郑支书只知道苗寨有斗牯的习俗,也观看过不少,可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以人为牯进行角斗,否则这种反人性的封建陋俗是绝对不会让它出现的。
    仪式完毕后,苗王一声令下,角斗开始。
    一人一牛在翻滚的黑烟中缓缓以头相抵,签订生死契约。
    角斗场之上,生死不论,不死不休。
    瘦小的人牯对上身形极其强悍的牛牯,一场怎么看都不可能战胜的比赛开始了。
    这牛牯的力气可是要十几人同时拉住才能制衡。何况开场前场上还燃制了牛粪熏物。这烟雾不知是不是有激起猛兽亢奋的药性,场上的牛牯情绪加重暴躁,狠狠向人牯冲去。
    人牯头戴五十斤重的巨大牛首,一击之下用牛角相抵抗。整个人被牛牯冲过来的撞击力抵得连连后退,四肢跪伏在地,在角斗场上划出四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一边是几百斤重的牛牯,一边是头部负重五十斤的人。为什么要以人为兽,角斗取乐?她万分不理解。人怎么能与兽相提并论?
    角斗场四壁用河石砌成一道一米多高的围墙以保障围观群众的安全。
    在几百斤的重量冲击过来时,人牯被死死抵到了墙面,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粗壮如柱的牛角瞬间穿刺人牯的牛首,戳破半边脸。
    “今年石鼓村的牛牯可真猛啊!上来就把人牯干到了!”
    “看来今年的苗王要让让位咯。”
    观众们笑着打赌,看是人牯先死还是牛牯先出局。上了角斗场生死不论,寨子里的苗民像是无视人牯性命一样,嬉笑着议论两条牲畜的性命。
    万幸人牯不是真牛,不然面对牛元帅一击。半边头骨被它的角直接穿刺,人牯顶着的头颅霎时间碎了一大块。
    “好!”
    “好!”
    “再来一下!直接抵死他!”
    观众们为牛牯呐喊助威。被催动兽性的牛牯见对方头颅被刺穿,兴奋地挑起牛角再次抵上对方的头颅。
    人牯灵活地偏开身,直直往牛牯腹部钻去、
    “牟牟——”一声凄惨的哀鸣顿时嚎起,牛牯的腹部被人牯的牛角穿刺出一条血线。霎时间抬起前蹄往人牯身上狠命践踏。
    人牯顺势钻到牛牯屁股后面,用牛角相抵,小小的人类身板拼尽全力将牛牯抵到石壁上,一下两下三下,抵得它无力还击,哀叫连连。
    牛牯似乎被激怒升级,突然调转牛首向人牯狠命一击。
    两对粗壮强悍的牛角碰撞到一起,发出梆硬沉闷的声响。
    几百斤重的冲击让人牯险些站不稳。双手扶正了牛首,以牛角相抵触,抗衡这巨型重量。
    “鹞子,他能打过吗?”云出岫有些担心。人类力量如此渺小,仅靠牛首与牛牯角斗,完全是绝对力量拼刺的抗衡。
    话还没说话,人牯的牛首就被牛角高高挑起,狠狠一甩头。五十斤重的牛首瞬间飞出几米远。
    观众席上传来声声惊呼。
    失去牛首保护的人类站在五百多斤的大牛牯面前力量微弱。
    牛牯杀红了眼,用角尖往地上的人类刺去。刚刚被它撬掉牛首已经让人牯上半身受了伤,站立的地面上瞬间绽开一地鲜血。
    这会眼看着一对坚硬的牛角往自己身上砸下,他连滚带爬滚入牛牯身下躲避。
    一击不中,一对牛角狠狠戳刺在地面,剜出两只深深的黑洞。牛牯前蹄愤怒地刨着土,后腿往身下躲避的渺小人类蹬去,人牯扎扎实实挨了一记猛踢,瞬间被牛蹄踹出好几米,扬起一片浓重的黑雾。
    “人牯站起来!干掉它!”
    “人牯干它!”
    “快站起来!冲啊!”
    观众席上众人群情激奋,纷纷为倒地不起的人牯摇旗呐喊。
    她紧张地望着角斗场远处的人影。人牯从黑雾中支撑着爬起来,一身牛血,发丝蓬乱实在无法辨认出五官与身形。
    不过看他瘦弱的身量和矫健的身手,倒像是个年轻人。
    “小姐,此人有古怪。”
    鹞子盯着场上人牯的身影,皱紧了眉。
    寻常人即使再强壮也抵不过五百公斤的牛牯重重一踢。这一击的爆发力有多恐怖不亚于和220码的车速对撞。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五脏破损。
    这人好似全然没事一般,只在地上瘫伏了一会儿,又瞬间完好地站起身来。快速冲向附近的牛首,在牛牯向他猛冲过来的一瞬间,戴上牛首,以角抵角,以力抵力,拿命相搏。
    顿时场上一阵翻滚缠绕,两对牛角瞬间又撞击到一起,这回大牛牯的整个牛身被撞得肌肉震颤,向后滑倒了好几步。
    在牛牯势微之时,人牯看准时机,抵着牛首猛冲而上,角对角,相交错开,瞬间以倾斜的角度卡死牛牯的牛首。下肢狠狠发力,将整头五百公斤的牛牯瞬间高高顶起。
    人牯以角顶起牛牯。一人一牛凌空对视。他狠狠一声嚎叫,将牛牯凌空360°翻转,颠仆在地,震出一圈又一圈浓重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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