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无意识地乱转着,根本不知该想些什么,该考虑些什么,她茫然地望着此时荷香满塘的小湖,心中模糊地想着,自己也许该回去,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可是如何回去,她却一无所知,就连她如何会来到这里,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又如何知道回去的办法?目前,能快速解决现状的办法,也许就是回到西琉城洛岩镇芸娘那里去,可是回到那里,她又要成为芸娘的拖累。她心中犹豫不决,其实内心深处却是希望能留下,这样她至少还可以经常看到那个妖孽般的男人。
    思绪走到这里,一下子又转回到现世的事情,记得在高中时曾在学校图书馆里看了许多倪匡的科幻小说,那里面讲了许多关于脑电波的事情。
    书中主人公卫斯理认为,所谓灵魂,其实是人死亡后实体的消亡,但是做为脑部活动的载体脑电波如果强烈,却会存留在世间,与其有着共振频率的脑电波发生共鸣,就会产生出对死者的影像、意识等,就是人们常说的灵魂重现。他还认为,人死亡后,不过是以另一种生命形式重新在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生命历程等等。
    书中各种奇幻的理论令岑薇印象深刻,记得曾有一本书《寻梦》讲得就一男一女拥有前世强烈的记忆,对自己的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如同亲历,男人被那股怨念极重的脑电波所控制,将前世害死他的人一一杀掉,最后,仍如前世一般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手里的故事。
    回想自己自来到这异世,不仅拥有在这一世的记忆,还有着现世的记忆,虽然这记忆有几年的缺失,但仍在随着时日的推进还在不断地恢复中,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似乎与卫斯理的理论不谋而合,难道自己正在经历自己的前世?但是她如果只是一股脑电波,与这一世的岑薇的脑电波发生共鸣,为何却有如此强烈的真实感?似乎自己正在代替这一世的岑薇进行着她以后的人生。这些混乱的想法令岑薇头痛如裂,心情更加烦躁。
    “岑姑娘,将军的信送到。”雷永昌不知何时悄悄地站到了岑薇的身后,看着她愁眉紧锁的模样若有所思。
    岑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凌,待看清是雷永昌时,不由得恼怒地埋怨道:“雷总管,你属猫的么?走路都不带声的!”
    雷永昌依旧一副标准的彬彬有礼的模样,好脾气地道:“姑娘说的是,老奴下次一定注意。”说罢,递上乌木盒,“这是将军的信,还望姑娘天黑之前将回信写好交于老奴,信差还在等候。”
    岑薇带着恼怒接过木盒,不满地嘟嚷着:“催!催!就知道催!简直是催命一样!他自己往往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我一封信,回了信也就只有寥寥几个字,却要求我一收到信就回信,我看他干脆改行得了,别当什么将军,当个催命鬼得了!”
    雷永昌听着岑薇的嘟嚷,不由得莞尔一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姑娘有意思,竟在背后如此编排他家主子,如果被那个冷酷无情的人知道,不知会如何处置她的呢?嗯,这个在向主子回信时写上,他很好奇主子的态度!
    他笑眯眯地带着一贯的恭谨说道:“老奴晚些时候再来收姑娘的回信,老奴告退!”说罢,不卑不亢地一施礼,迈着四方步四平八稳地走了出去,这次果然按照岑薇的要求将脚步踩得重重的,每一步落地都发出强烈的响声,令岑薇愕然。
    岑薇冲他翻翻白眼,不满的撇撇嘴,用嘴形比划出一句话“看门狗!”
    打开木盒,信中一如既往的简短,却令岑薇惊得背上顿起一身冷汗,信上仅有四个字,“边关告急!”
    边关告急,也就意味着战事吃紧,这仗打得激烈,封力安也许正在浴血奋战,他是否安全?转尔一想,他作为一名右将,应该不会亲自上战场杀敌的吧,更何况,他那种级别的将领应该是有人护其周全的吧?想通此关节,岑薇倒也不急了,但随之想到还有一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人也在边关,他只是一个小卒子,更是一介文弱书生,他是否会安全?前段时间收到他的信,说到他虽是个守粮仓的士兵,但最近也开始加强训练,学习搏杀,似是前线敌方新换的主将勇猛无比,精通战术,令我方伤亡惨重,所以将守关的所有能用的战斗力都调动了起来,准备随时奔赴战场杀敌。
    想到此处,岑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再也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情,匆匆潦草地完成封力安布置的作业,提笔就给柯梦龙写信。
    写罢信,也不等雷永昌来取,将交给封力安的信封入盒中放在石桌上,自己拿了给柯梦龙的信转身就去了驿站托人带往边关。从此,一颗心就被分成了两半,七上八下的悬挂着,一半为着封力安,更多的则牵挂着柯梦龙。
    从驿站回到大杂院,天已黑透,大杂院的居民们都已早早睡下,这时代也没有什么夜生活,所以人们都禀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所以,岑薇回到大杂院时,院子里安静异常。
    她如常轻轻地开了自己的家门,刚进到屋内抱着茶壶灌上两口,门上就传来极轻的叩门声,岑薇诧异这时候会有谁来找她?难不成又是黄莺莺?
    岑薇轻叹口气,将门拉开,诧异地看到竟是青嫂表情局促地站在门外,眼睛时不时地瞄向自己家的门,似是担心着什么。见到岑薇,青嫂咧咧嘴,挤出一个极难看、极牵强的笑,“薇儿,我能进来和你说些话儿么?”
    岑薇心中苦笑一下,已明了她的来意,勉强地扯扯嘴角,让开身子,“嗯,青嫂,请进。”
    青嫂扭捏着身子坐在岑薇对面,看到岑薇憔悴而疲惫的脸庞深感愧疚,吭哧半开才嗫嚅着开了口,“薇儿,昨天真是对不住了,我是气晕了头才嘴里没轻没重的,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岑薇淡淡地道:“我知道。”再无更多的言语,竟是极为冷淡。
    青嫂看岑薇淡漠的表情,脸上显出更多的羞愧,心下更是愧疚,到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二人沉默地对坐着。
    过了许久,青嫂才轻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薇儿,我知道昨天是我家霖子不对,他既与你有了肌肤之触,自该对你负起责任来。但是……但是,唉,薇儿,请你体谅一下我这做母亲的心情,你……你……以后能不能不再理霖子那孩子?”
    后面的话她艰难地吐了出来,明明是自家儿子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按理说就应该对人家姑娘负起责任来,可是,这个姑娘虽说性格、人品都不错,但是年龄比自己儿子大了五六岁不说,还相貌奇丑,而且是个孤女,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家世呢,这让她这个做婆婆的如何能满意?若换作别的女子,她大可将她赶出门去,可是,岑薇平常与自己情同姐妹,又自愿教导自己儿子读书,这让她如何能做出那等撒泼耍赖的行径来?今天一天,她也纠结百转好久,才下定决心来找岑薇的,希望她能主动不再与自己儿子接触。
    岑薇冷笑一下,人都是自私的,无论平常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一旦碰上与自身利益相触的时候,自会将对方毫不犹豫的舍弃或是牺牲掉。
    她平静地垂下眼睑,带着疏离淡漠淡淡地道:“薇儿自认并不迂腐,不过是拥抱一下,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所以不会赖上你家霖子的!薇儿也有自知之明,深知是配不上霖子,我以后不再与霖子来往就是了。更何况,我已有了心仪之人,所以,青嫂大可不必担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青嫂一听,心情激动,眼泪挡不住的流了下来,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就跪到了岑薇面前,哭着道:“对不起,薇儿,是嫂子自私,让你受委屈了!嫂子对不起你!谢谢你,薇儿!你的大恩大德,嫂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说着,竟冲着岑薇磕起头来。
    岑薇红了眼圈,慌得急忙蹲下身来掺扶青嫂,无奈青嫂体型硕大,力道强劲,岑薇根本无法撼动。
    二人正角力间,门口传来悲愤的怒吼,“娘!你这是在干什么?”竟是闻声而来的范霖栋。
    范霖栋被他娘关了一天,晚间吃过饭后,就见他娘心神不宁地向外张望,也不知在看什么。当岑薇回来后,他娘就鬼鬼祟祟地出了门,心中感到不好,总觉得有事发生,但因他爹看得紧,一时之间不得脱身,心中的担忧一刻强过一刻,终是使强推开他爹,匆匆跑到岑薇门前,正听到岑薇的一番话,心在那一刻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再看到他娘的举动,令他又羞又恼,深感无地自容,冲上前,拉起他娘就往自家拖去。
    青嫂见范霖栋痛苦悲伤交叠的模样,心疼万分,但是仍是硬下心来不予理会,满含着恳求望向岑薇,岑薇僵硬地站直身子,一张阴阳脸风云变幻,难以看出她到底是何种心情。
    翌日一早,岑薇顶着两只熊猫眼刚出房门,就看到门前如标杆般挺立着的范霖栋,神情憔悴,往日明亮的双眸黯然无神,默默地瞅着岑薇。岑薇视若不见,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擦过他的肩向外走去。
    范霖栋在岑薇擦肩而过的刹那伸手拉住了她,暗哑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伤,“岑,你真的打算不再理我了吗?”
    岑薇垂眸看一眼紧握着她臂膀的手,冷冷地道:“范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薇儿虽无父无母,但这点礼仪还是知晓的!所以,还请范公子松手,不要再有令人误会的举动!令我再蒙受不白之冤!”
    范霖栋惊侧头,看到岑薇一副冷然的模样,心痛得抽紧再抽紧,紧缩成小小的一团,哀伤布满黑珍珠般的眼眸,给黑珍珠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再也透不出光亮,声音哽咽,哀伤而无助地摇着头,“岑,不要,求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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