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来瑾俞家,被外面的夜风一吹,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冷冰冰的贴在背上,瑾川才清醒过来。
    看着手上那方方正正的一叠红纸,想着瑾俞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汗颜不已。
    女孩子家,自主招上门女婿,这样颠覆传统,惊世骇俗的事情,居然是他们家的姑娘做的,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从古到今的第一奇女子,没想到出自咱们家。”
    瑾川扭头看向身后被月光打出阴影的屋子,就像设计它的主人一样,也是独一无二。
    纵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瑾川还是懂瑾俞的意思,她一向理智又有决断,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瑾川支持她。
    抬脚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步伐轻快又稳。
    一样的夜色苍茫,瑾俞忙着清账,屋里的油灯直到午夜才熄,被窝里的铜壶,早就失去了热意带着一点余温,几乎是咬着牙把脚伸下去的。
    “想念电热毯,想念空调,妈耶,好冷……”
    瑾俞嘀嘀咕咕的睡了过去,镇上的福运客栈灯火通明。
    端木青亲自过目了明天的礼单,看着那些东西,眉头轻蹙。
    “时间仓促,府城这里只能筹备到这些了,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堂堂护国公的嫡亲孙子,手握百万军权的护国大将军,这般仓促得婚事,这样粗糙的礼单,怎么配得上?
    纵使主子不计较自己的身份,吴明还是替自己主子委屈。
    “是轻了一些。”端木青把礼单放在桌上,道,“委屈她了,这些只能日后补上。”
    “是!”吴明应是。
    “今天去柳叶村,姑娘可有说什么?”端木青拿起茶盏,故作满不在乎的问。
    即怕瑾俞生气,有些多知道一些瑾俞的消息,心里在矛盾着,又不想让吴明知道他的急切。
    吴明情窦未开,哪里知道主子的心思,老实得摇摇头说没有。
    “瑾姑娘没有认出小的来。”
    端木青放下茶盏,这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煎熬了这么多天,小丫头难道真的不想自己,连他的亲卫都认不出来。
    “明天留下两个人看着南边梓,其他的跟我一起去柳叶村,事情办漂亮了,个个有赏!”
    “主子放心,小的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隔壁房间的南边梓在哀嚎。
    心疼自己,难得将军去提亲,还是百年一遇的将军去当上门女婿,那遗憾把身上的疼痛都给掩盖掉了。
    可犯错在前,他要是敢提一起去提亲,估计还有一顿板子等着他。
    端木青辗转反侧了一夜,三更的梆子刚刚敲过,他就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了。
    给自己脸上那短短的胡渣刮的干干净净,还修了一下鬓角,唇角扬了扬,面前那橙黄的铜镜里,就多了一个神丰俊朗的翩翩公子。
    瑾俞好颜色,喜欢漂亮的事物,端木青第一次很满意自己这张脸。
    吴明一大早就等在外面了,被主子拒绝在身边伺候,偷偷看着主子修面,找衣袍,最后居然破天荒的照了镜子。
    人人都道女为悦己者容,他主子可不就是那男为悦己者容的典型了吗?
    果然那瑾姑娘是主子的命定之人,主子为了她,不知道改变了多少,做了多少闻所未闻的是。
    卯时初大伙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两个人一抬,抬着十二抬礼盒,浩浩荡荡的出了福运客栈。
    这是大喜事,不仅客人高兴,也能给有客栈带来好彩头,见主家的百子千孙炮仗点过后,那掌柜也凑热闹的点了一排万响炮仗。
    一路上的热闹打破了凌晨的宁静,客来酒楼的二楼,在空置了两个月后,又迎来了他的主人。
    没有遐想的家,那只是一个空空当然牢笼,凌子言宁愿待在嘈杂的酒楼二楼,也不想回到后面没有人气的屋子住。
    端木青去去提亲的队伍从客来酒楼楼下经过,长串的炮仗炸响后,硝烟从虚掩的窗子弥漫进来。
    凌子言在炮仗炸响后,就开始心神不宁,笔下那品茗图,停顿了几次,都没法继续下笔。
    “顾笙,去看看楼下是何事喧哗!”凌子言吩咐道。
    顾笙面露难色,他原本就站在靠窗的位置,从远处第一串炮仗点燃开始,他就在留意了。
    直到容光焕发的木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喜气的队伍从楼下过。
    “嗯?”
    “回主子话,楼下刚刚过去的是,住在福运客栈的木子公子,看那样子应该是提亲下聘……”
    “啪嗒”顾笙的话音未落,凌子言举了有一会儿的画笔,笔尖那滴墨水不偏不倚,正好滴在画纸上的绝色佳人脸上,顿时变成一团黑,再也不见那倾城容颜。
    “没想到会这么快!”凌子言满心的苦涩,换做是他有这冠冕堂皇的机会去提亲,恐怕也是这般早早就去了,“是谁,都会这般急切吧!”
    “主子。您还好吧?”
    顾笙担心的看向凌子言微微颤抖的手,那画笔在他手心里,摇摇欲坠。
    “我没事!”
    凌子言扔下画笔,把抑制不住颤抖的手,拢进袖子里去,可那宽大的袖子,还是如秋风抖落叶一样的抖动着。
    “都是小的的错,拖累了主子。早知道,当初就……”把事情做绝了。
    顾笙单膝跪地,拱手请罪。
    “怪只怪有缘无分吧!”
    凌子言走到窗棂前,打开窗子,任由冰凉刺骨的寒风灌进来,眺望镇口的方向,隐约还能看见那一队喜庆的队伍和炮仗点燃的烟雾腾起。
    “你知道吗?原来我以为被驱逐出京,那将是我最大狼狈的时候。其实不然。”
    凌子言的声音沙哑,不复平常的沉着冷静。
    “当一个姑娘,清清楚楚的知道你骗了她,还伤了心,在真相大白之后,没有怪你。还小心翼翼的维护你,怕你难堪……
    那才是人生最狼狈的时刻,简直抬不起头来……”
    顾笙想要劝慰的话语卡在了嘴边,他何尝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被木子的人扣下后,他除了无知无觉的睡了七天七夜,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毫发无损的被送回主子身边来。
    那是强者的做派,根本不屑对你动手,不费一言半语,一兵一卒,就让你的心理防线崩塌。
    面对想要杀自己的敌人,都能这般大气度的对手,你除了臣服外,还多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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