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就看。”
    “恩?”
    赵生抬头起来:“我喜欢你看着我。”
    他的神情没了从前那股木讷, 展眉笑开的样子才像十八少年。
    可是……
    丫头龇龇牙, 挠后脑勺。说不上来, 就是哪里不对劲儿!!!
    “小、小生啊?你最近是怎么了么?”
    “为什么这么问。”赵生帮她把黏在嘴角的西瓜子拿掉。
    她手撑着下巴:“感觉你最近好像总是不在状态。”她用了“状态”这个词, 而不是变了或者改变之类的字眼。
    少年背突然打直,耳根红:“哪、哪里让你感觉不舒服么。”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倒让过南慌乱了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感觉你好像最近一直让我感觉太舒服了……”说完她脸也红了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就是……”
    她有些着急:“就是我觉得你好像为了我……哎呀,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小生你不要理我。我冷静一下。”
    ……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丫头一直低着头,也表达不出来心中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小生这样她也很喜欢。小生什么样她都喜欢。但前提是那个样子得是他自己觉得舒服的样子。
    从刚才开始,她就能察觉到对面的人略微颤抖的手,和不自然的状态。很明显他是刻意为之……
    ……
    静了有好一会儿,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对视。屋外的蝉鸣就显得更躁。
    丫头正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准备道歉的时候。
    那冷清似山涧流水的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眉头隐隐。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没容眼前的人开口,小生起来拉住她的手,带她往自己的房间走。
    “这……”
    “跟我来。”少年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又淡然如初。干净的仿若身外物无。对,这才是她的小生。
    丫头被他安置在房间的床边坐下。
    他伸手掀开自己的枕头。过南瞥了一眼,底下压着一封平展无折的白色信纸。信纸保存完整,但看得出来已有了些岁月。
    少年拿起信纸递到丫头的面前。温柔眉目点了点。意思她可以看。
    “这是我出生那年,妈妈写得遗书。”
    ……
    一句话,瞬间让屋子里的气氛凝固到冰点。
    过南捂着嘴巴,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凝重:“遗书?”眉眼一软,声音小下来:“怎么用这么严重的词语?”
    赵生把旁边的榻榻米拉过来,坐在她的脚边:“别怕。锅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他拉过面前的手、仰着头,第一次自下而上的打量丫头。小生真的真的很少使用长句子,更从来不曾试图去给别人讲故事,讲冗长的故事:
    “锅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妈妈走路的时候左脚会有些簸。”
    丫头点头。看出来的。但是全家也没人提过,她也不问。不礼貌。
    “妈妈的那条腿是假肢。”
    “小生……”
    “听我说完,锅巴。”少年把丫头的手攥在心窝上,“……当年妈妈怀上我的时候,是被医生建议打掉的。因为当时的她、根本没有办法生下我。
    她的左腿本就是假肢,怀孕就需比正常的妈妈要艰苦很多……再加上爸爸二十三岁的时候被检查出患了尿毒症。妈妈的肾又正好匹型。几乎是捐肾的一年之后,她就怀上了我。根本还没有过调整期。医生也决不能建议一个病人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产……
    所有人都劝妈妈先拿掉我,再等个两、三年也不迟。反正年轻……
    这封信大约就是妈妈当时写的。写给父亲的。很坦白也很直率,信的标题就用了“保小”。
    七岁的时候,无意间在客厅的沙发下发现了这封信。还没拆封,我猜是因为后来剖腹早产还算顺利,所以母亲没有把这封信送出去。
    但她那时候,确实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让我生、她死。”
    赵生从来没有这么整段整段的说过话,脸上的表情本该悲伤的,现下却只剩了孤独:“七岁的我刚学会认字。有些话还看不明白。便把这封信收了起来。每年多认几个字后就再读一遍信。
    很多人会问我,为什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却总是一副深沉孤僻的样子。
    我想大概就是从读懂那封信里的母爱时,心就开始变老的吧,也变得比同龄的孩子敏感知性数倍。
    开始对周围的事物呈现出一种默默然的冷淡,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也曾试着去寻找过原因,为什么这样一封信能让我的成长,发现这么巨大的改变。
    但都无果。
    也许生来性子就冷些,也许是妈妈,她的爱情她的亲情都让我震撼,又也许只是当时年幼的我、以为避开外界其他的事物、就可以这样留在妈妈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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