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连容终于如愿以偿的转到了单人病房。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特意申请能得到的,而是同病房的三个人,都受不了他的怪脾气,嚷嚷着不要跟这种人住在一起。
    院方也实在是没办法,跟周钰交涉了几次。
    这家医院的院长,之前跟周钰是有点交情的,但是周家出了事以后,基本也算撇清关系了,现在闹成这个样子,院长也不想闹得太难堪,便拨出来一间单人病房给他,总算是大家都满意了。
    破旧的空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屋子里墙皮都是旧旧的,床褥虽然干净,但是自然不会如贵族医院的病房那般,甚至带着淡淡的馨香味儿。
    这几日的折磨,他的脾气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呆呆的坐着,并不开口。
    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腿,明明外观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差别,可是一想到下地走路可能就是一瘸一拐,就怎么都接受不了。
    护工也不敢太靠近他,基本是拿了衣物出去洗,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抬起眼,看了看床边挂着的点滴瓶,一滴一滴流入他的血管里,可是,有什么用?能让他站起来跟以前一样的走路吗?
    想了想,他转身坐到床侧,石膏板已经拆除了,但是现在还没有下床过,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怕,他怕一走路是高低不平的,他太怕那种感受,更怕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
    犹豫再三,终于将脚,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触碰到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只是碰到了地面,就不敢再动了。
    然后转头看了看另一只脚,想了想,再挪过来。
    动一动,动作稍微大一点,还是有点隐隐的疼的,可是不尝试一下,真的不甘心!
    以手去搬动,慢慢的碰到了地板上,看上去,两只脚是平齐在一起的,看着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
    闭了闭眼,一手扶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看着也是没什么不一样,心中不免有些窃喜,难道说,医生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自己的脚,其实根本就没有事,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或者说,他们根本是吓唬自己的?
    这样想着,阴郁多天的心,忽然就轻松了好多,唇角也慢慢的浮现出笑意。
    以手扶着床,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
    没有什么异样,他缓了口气,调匀呼吸,然后再次往前挪了一步……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嘛。
    松开手,沿着床边走一步,再抬脚,另一步……一步……
    顿住了!
    周连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然后想了想,低头揉了揉自己的两条腿,再次试探的挪了一步,再一步……
    这一次,他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走动快了起来,就连手上的点滴管被用力拔掉了都没有察觉,很快很快的走,也不管腿上传来的疼痛。
    可是,不管他怎么走,分明都是一高一低的不平感,怎么走都是斜着的。
    那一条腿,就好像永远比另一条短一截似的,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保持先前的平衡感。
    他拼命的走,拼命的想找寻最初的那种平衡,可是怎么都达不到,越走越是满身大汗,最后受不住疼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瞪大双眼看着天花板,发出了如受伤野兽一般的嘶吼,“啊——”
    “啊啊——啊——”
    他拼命的叫着,发出的声音格外吓人。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周钰从外面进来,就听见了这样的嘶吼,吓坏了,“阿容,你怎么了,阿容,你怎么坐在地上?你没事吧?”
    她紧张的问道,放下手里买来的东西,一边想要去将他扶起来。
    “快,快别坐在地上,是不是摔下来了?护工,护工呢!”她着急的说,两只手去扶着他的胳膊用力。
    可是,毕竟周连容一个大男人,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扶不起来,又是着急。
    这边,周连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扬手道,“你滚,不要管我!滚,滚啊!”
    猝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推的跌倒在地上。
    周钰的胳膊肘一阵疼痛,接着泪花就浮现上来,“阿容!”
    “你走啊,你们都不要管我,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算了!”抱着头,他呜呜的哭着,“让我死了算了,救我干什么!我活着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气不打一处来,又伤心又难过,周钰一把去揪住他的衣领说,“对,你活着是没什么用了!如果不是爸妈的嘱托,如果你不是我们周家唯一的血脉,你以为我留着你干什么!你就这么的自暴自弃,你看看你哪一点像我们周家的孩子,你哪一点像爸爸?”
    “当初爸爸白手起家,做到今天的产业,如今都要完蛋了,完蛋了你知不知道?!”
    扯着他的衣领,用力的摇晃着,痛骂着。
    周连容从记事以后,就没有这样被姐姐骂过,一时间有些呆了,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一股气冲到脑门,她继续痛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能怪谁?你把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地步,整个周氏都要完蛋了,我毕生的心血都毁了,我有怪过你吗?我只希望你能振作,你能好好的,不管将来是要坐牢,还是要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能吸取教训,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你明白不明白?!”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都哗啦啦的流下来。
    一边哭一边说,“阿容,这么多年一直是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好好完成学业,好好继承家业,怎么就那么难!你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点呢?”
    “姐,可是我的腿瘸了,以后再也不能好好的走路,我连正常的走路都做不到,我还能干什么?!”他捂着腿,满脸的绝望。
    周钰不以为然,“腿瘸了又怎么样?起码你的性命保住了,起码你的双腿都还在。我们只要努力做复健,谁说就不能好起来的?就算真的不能好起来了,那又怎么样?阿容,你活着啊,你好好的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我……”
    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还是觉得很痛苦。
    擦了把眼泪,周钰扶着他说,“来,先坐上床,别坐在地上,起来慢慢说!”
    看着她,周连容也只得先站起来,然后上了床。
    周钰眼尖,按了床头铃叫来护士,重新给输液。护士进门看到一地的狼藉,也算是习以为常,多问一句都没有,利落的上针,固定,然后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周连容的情绪已经明显平静下来不少,周钰这才说,“阿容,你知不知道,你虽然是腿受了伤,可是我派人打听了,那个唐心比你要严重的多了。”
    “唐心?!”瞪大眼睛,周连容愣了一下,“她不是问题不算很严重么?上一次,那个孟洛生来闹过一次以后,她后来不是好了吗?”
    “不是好了!”当时看他们匆忙走了,还以为唐心醒过来没事了,毕竟,都没有再来找过麻烦。
    对于唐裕的下狠手,她以为是为了阿容做的那些事,没心思去处理,也本来就理亏,眼睁睁的看着公司就这样垮了下来。
    可是,后来发觉不是,派人去查了,唐心根本就没醒,而且事情更严重了。
    “不是的,她当时没醒,后来还把韩一诺给请回来做的手术,听说是脑部有什么问题,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周钰坐在床边说,“手术了,人是醒过来了,身体据说没什么大碍,可是脑子是坏了。”
    周连容一把抓住了周钰的手,“姐,什么是脑子坏了?唐心她怎么了?”
    “不太清楚,毕竟不能进去,只是打听了一下。他们家把整个一层楼都包了下来,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好像是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智力会退化,也不认识人了,就连那个孟洛生都不认识。”
    长长的叹了口气,周钰说,“你看,相比之下,你还是幸运的,起码你好好的活着,起码你还能想还能说,不就是两条腿的长短不太一样么,是人都会长短腿,只不过严重不严重罢了!”
    她是想安慰他的,然而显然,周连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姐,你说唐心谁都不认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真,应该是真的!”愣了下,周钰说,“消息还算是很可靠的!”
    “那……也就是说,她连我也不认识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看他的动作,周钰出神的想了想,忽然一拍腿,“对啊!她既然谁都不认识了,也就没法子指控你了,阿容,那你也就没事了!”
    她怎么没想到呢,现在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很开心。
    这件事上,虽然有别的证人证物什么的,但是最直接的,还是唐心这个证人,如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根本无法上庭,那这官司还是有得希望的,阿容或许就会没事了呢?
    越想越觉得可行,喜上眉梢,忙碌了这些天,总算是看到了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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