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影冲上顶楼的时候, 江声正在和各部门主管开会。
    他一身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黑色球鞋,像一个学生。
    他低头看着电脑里的PPT,大家只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却没有人发现他被头发遮挡皱着的眉头。
    季海昨天的葬礼,从来不管经营的二把手立即就要开会,每个主管虽然心中不安却个个都是人精,会上说的都是自己部门怎么样的表现出色,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江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声感到头疼,他花了几个晚上研究了未来的主要项目和现在的产品,但坐在这里听这些人说又和他的判断有出入。
    这和他的研究不一样,在实验室里所有的人都是千方百计追索真相,而这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千方百计掩盖真相。
    他不看文字,飞快的浏览数据,只有数字不会说谎。
    手机部的总经理陈国平侃侃而谈:“自从华影女士代言了我们第三代的4D智能手机之后,大大增加了我们的年轻客户群,我们还特地参加了上个月萌萌网的电商购物节活动, 销量增加了百分之三百,手机销量可是第一……”
    “但是手机的利润并没有增加,相反还比去年降了百分之三百,总销售额比第一竞争对手波特手机低了五个点。”
    “这个……”手机部的主管陈国平长得有点粗一张国字脸,脸上不显,心里却咯噔一下。
    江声飞快的把电脑映射到大投影:“还有,应收款项却增加了百分之一百二,这说明有很多的手机我们并没有收回利润,这是为什么?”
    所有的主管面面相觑,大家都没想到一向只把控技术的江声却突然之间直指财务问题,报表为了漂亮上并没有往年和竞争对手的数据,江声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直攻错处。
    别的主管开始互相看了一眼,有的开始皱眉,有的露出幸灾乐祸的一笑。
    陈国平这人仗着手机业务是海声集团的核心产业,自己又是元老级人物,平时里做事高调,得罪了不少同事,甚至连季海都敢呛声,没少质疑季海请华影做代言人。
    果然陈国平很快反应过来:“江总,这是准备接手海声集团的管理了吗?”
    众所周知江声一向在北美的云数据实验中心只做研究顾问,从来不涉及管理。
    江声想了想回答:“或许吧。” 他的确是思考后回答。
    然而陈国平不懂,他有点生气江声的怠慢:“江总,波特的数据,应该问波特我怎么知道?我们手机部门可是公司一半的利润来源,往年数据对比也不准确,你才接手,这只是第一季度,要知道,后面还有九个月,有的是时间回本。”
    江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海声集团这一层是硕大的开放性会议室。
    隔音玻璃把外面的声响隔绝得很好,亮堂堂的阳光照射进来,只有中央空调发动的声音,陈国平鼻尖上开始出汗。
    华影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会议室的。
    她一身素淡的白裙,人却那么艳,像夏日吹来的一阵海风,
    后面还跟着急得直流汗的麦克。
    “江总,对不起, 我没有拦住夫人。”
    江声转过视线,他坐在桌子的尽头, 一身的黑,眸光平静。
    一室的安静, 主管们都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副副八卦的脸。
    毕竟季海意外出的突然,江声突然接手,华影这时候这阵仗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遗孀手撕合伙人的好戏要上演了。
    大家都没想到的是, 江声这人记忆力全用来记数据了,偏偏人脸识别的功能就像上帝关上的那扇门, 其实今天早上他都不记得华影,只觉得或许是莫名其妙的佣人。
    现在,他压根又忘记华影是谁了。
    他努力回想,想到了昨天的葬礼和今天早上的毛毯。
    记起来了!
    门边,华影扬了扬下巴,吐字抑扬顿挫:“江,总,来,谈,谈。”
    ***
    华影来过董事长办公室, 只不过现在的主人由季海变成了江声,江声并没有改变办公室的任何布局,只不过把电脑换成多屏的看起来很牛逼的系列,似乎少了装文件的柜子, 与原来桌上堆满文件比,现在的桌上非常干净。
    江声喜欢一切电子化,今日事今日毕, 他觉得任何纸张都容易丢失或者忘记耽误事情。
    显然华影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觉得办公室清爽很多。
    她的精神头完全放在欠款上,她十分愤怒。
    “我的解约金为什么没有打到?”
    江声却还在想着手机利润的问题,他坐下来敲着电脑,手指修长。
    “什么解约金?”
    华影咬牙:“季海生前承诺我,帮我和万嘉解约, 还有百分之七十的赔偿金,为什么没有付,难道堂堂海声集团想要赖账?”
    江声认真的想了想, 似乎是麦克今天和他提过是事情。
    “你的赔偿金四亿,我建议你和对方公司商议分成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十的分期,更好是再商议下金额……”
    华影脸都气红了,却更加明艳,反倒笑起来:“你这是要我对外宣称华影连解约金都付不起?”
    江声偏了偏头思考了下:“可以试试。”
    显然两人的脑电波不在同一频道。
    华影:“你别逼我……”
    江声抬头挑眉。
    华影:“去卖股份!”
    江声眸光一利:“三天之内?你去哪里卖?你要卖给谁?”
    华影一梗,又理直气壮:“我上网去卖。”
    江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收了收下巴,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低估了她的智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鲁迅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
    江教授一向都对学术不耻下问。
    华影愣了下, 想到“鲁迅说装逼被雷劈”。
    她“喔”了声,笑了下:“只许你的爱因斯坦说不许我鲁迅说?鲁迅还说过,都是瞎说!”
    江声眉毛动了动,再一次,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低估了她的智商。
    “出门右转,不用带门,谢谢。”
    这是在让她麻溜的滚蛋?华影简直难以置信。
    然而,眼前的人已经转头看向屏幕。
    华影气得拉开门,她一定要扳回一程。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海声手机卖那么多却没有提高利润?”
    江声成功的像猎犬一样转过视线,他的眼睛很亮。
    华影愣了一下,有点得意。
    “你知道?”
    “我是手机代言人好不好。”
    华影转头一笑,食指放在唇上,红唇轻翘,十分娇俏。
    “想知道……”
    江声愣了一下。
    他想开口。
    华影却拿开手指,偏头,
    “来求我啊!”
    华影看了看江声僵了僵的脸。
    哼,她大仇得报心情甚好的开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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