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饮马河上游一带的气温上升的太快,融雪洪水显然已经抬高到渠坝所能承受的边缘,虽然有这样的分洪措施,但这道渠坝仍然有拦截不住这些积雪融水的趋势了,更何况这处渠坝已经是年久失修,在一些地方不断有水漫过坝墙。
    如果这道渠坝失守,融雪山洪势必直冲下山,那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可怕灾难。
    想到此处,山东镇总兵官胡德兴也是暗暗有些后怕,幸好那队尖哨及时发现了这里,幸好督宪刘君韬意识到了危险,否则一旦这处渠坝崩溃了,那十几万天策军将士就要和鞑靼部大军同归于尽了!
    胡德兴没有迟疑,当即招呼手下五百名铁骑将士开始按计划行事。
    此番这五百名将士并不是全副武装,众人都没有穿戴铠甲,只是随身携带了一些战刀护身,可以说是半解除武装了,但是众人都随身携带了不少的工具,有铲子、有铁锹等,还有不少极粗的大绳子。
    一名把总问道:“总镇,是要我们给这道渠坝加高么?可我们才五百人,人手不够啊!”
    要抗拒这么可怕的洪灾,别说五百个人,五千个人都嫌少。直到现在,众人赶来这里做什么,也只有胡德兴自己一人知道而已,这也是刘君韬的命令,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走漏消息,这可是关乎着十几万大军的生死存亡。
    不过到了现在,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胡德兴说道:“此番我们不是要给堤坝加高,我们是要决堤!”
    “什么!”听到的人无不骇然!
    胡德兴显然不像是在开玩笑脸色坚定的大手一挥,说道:“动手吧!”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是有些迟疑,毕竟此事听起来太过极端了,要知道大营就在下游啊。
    众人齐声问道:“总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胡德兴说道:“这是我们建立大功的好机会。”
    “大功?”
    胡德兴带着他们站在渠坝亡往山下望,说道:“从这里连饮马河的河道都望不到,可是如果我们掘崩了这渠坝,你们说,大水会冲向哪里?”
    那名把总想了想,说道:“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只怕大水会顺着那条支流冲下去,然后和饮马河会合……哎呀!忽然冲下这么大的水势,都不知道饮马河能否经受得住。”
    “你说的对,饮马河是典型的草原河流,饮马河的河床太浅,肯定经受不住的。”
    众人闻言都是脸色一变,那名把总更是大叫了起来:“大营会被淹没的!”
    众人都是纷纷惊呼。
    胡德兴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在咱们出发之后,督宪便率领大军暗中后撤了,估计现在已经抵达了安全的高地。不过,你们说驻扎于饮马河北岸的鞑靼人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众人的脸上都是兴奋不已,所有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胡德兴一挥手,说道:“动手!”
    那名把总更是冲到最前面,挥动手中的榔头就往渠坝掘去,胡德兴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喝住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么!”这渠坝如果决堤,大水冲了出来,这五百人就先得淹死!
    众人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停了下来,等候胡德兴的指令。
    胡德兴先眺望周围的地势,找到了一个可以避水的所在,然后又下令让众人取出绳子,系在周围最粗大的树根、岩石上,五百人每人腰间都绑了一条,以防止事发突然被洪水冲走。
    然后胡德兴才下令让众人开始掘坝,先将渠坝削薄了一层,削到只剩下一二寸粗细,坝墙那边的庞大水流已经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破坝而出将山上所有人都吞没。
    胡德兴和手下的五百人干到这里那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洪水从天而降。
    看看有一大片的渠坝都已经被削薄了,所有人都渗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的作业,只要有一个不慎,挖穿了哪怕其中一个点,就有可能让山洪忽然间迸发。
    虽然他们腰间都捆了婴儿手粗的大绳子。但面对这么强大的水势冲击,就连树都有可能被连根拔起,更别说人了。在这样的距离下真淹进了山洪之中,五百条性命也都同时送了。
    “好了,最后一击,让我来。”
    眼见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胡德兴便下令,让大部分人都躲到那个可以避水的岩洞之中,只剩下他自己,以及几名帮手,他这次带来的工具中有一把巨大的铁锤,只因为累过度,这时抢起,竟然感到有些吃力。
    胡德兴深呼一口气,猛然挥动大锤,重重地砸在了坝上,噗一声,坝壁陷了进去,周围产生了直径数尺的龟裂,胡德兴再发一声吼,大锤再次扬起,渠坝穿了一个小孔,一道冰凉的水流涌了出来!巨大的压力从这个小点上迅速扩散。龟裂以惊人的速度传递了开去。
    “快走!”
    胡德兴和几名手下一起向那个岩穴奔去,然而只逃到一半,山洪就哄的一声,悬顶扑下!
    “他们应该会成功吧!”
    刘君韬此时心中有些烦躁,望着大雨不断的天际,心中暗暗想着。
    此时的天策军大营已经转移到了高地,并且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虽然不知道水势会有多大,但水势破坏力越大,哪怕淹到了天策军大营内也无妨,毕竟十几万大军的安全基本上是可以保证的,但首当其冲的鞑靼部大营将面临更大的灾难,至少会损兵折将。
    在刘君韬的身后,刘子安和严虎并肩站着,两人也是和刘君韬一样,不知道胡德兴会不会成功,心中也是有些焦急。
    突然,就有一种沉闷、不样的声响,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远方逼近,而那个方向就是西面。
    刘君韬和刘子安、严虎同时望向了西面,三人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之色。
    同一时间,饮马河北岸,鞑靼部大营。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鞑靼部的大营之中不断有人跑了出来,对着西南方张望,那边的山谷、平原之间,似乎有一头猛兽奔了出来一般,可是普天之下,又有哪种猛兽能够发集这样震动大地的声响?
    这时,西南面忽然传来了让人不安的声音,孛来也被惊动了,带着几名侍卫走了出来,忽然听到南面传来的古怪声响,孛来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当即派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是天策军那边一面撤军一面派人来骚扰,但想想又即释然,自己大营的南面有一条饮马河挡着呢。
    饮马河的河床虽浅,不像中原地区的大江大河那样深,但由于今春融雪水量增大,已不是骑兵能够纵马踏过,步兵更是不可能了,只能依靠皮筏或者船只横渡,所以孛来驻营于此并没有什么后顾无忧。
    但那不祥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于到了孛来也没法无视的地步,此时孛来站到了大营中的一个高处,与手下一起远眺,周围的鞑靼部士兵也是在不断议论着。
    “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饮马河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的猛兽么?”
    也有人说:“不对,不对,可能是山谷中在响雷。”
    然而响雷是这样么?
    不对,不对!
    终于有来自山区地带的积年老兵想到了什么,突然异常恐惧的叫了起来:“天啊,那声音、是山洪,山洪!山洪爆发了!”
    孛来和周围的鞑靼部士兵闻言都是呆了一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山区的老兵已经开始逃命,那些人一边说:“得赶快走!离开这里!这里地势太低,会死人的!”
    有将领见他们扰乱军心,飞骑过去责问,轰隆隆的声音从西南方高处冲来,来得比任何千里马都快!
    孛来此时才从老兵那里审问明白,觉得可能是山洪时,那可怕的洪水已经绕过最后的一层山峰屏障,进入了饮马河周围的一马平川,闯入了所有鞑靼人的视野之内!
    “洪水,洪水!真的有洪水!”
    “山洪啊!”
    巨大的洪水顺势而下,远远望去似是一头正在吞噬一切的猛兽,沿着饮马河一路向东,朝着鞑靼部大营便席卷了过来。
    眼见如此,鞑靼部二十万铁骑大军全都呆住了,大军惊骇得一刹那间丧失了行动力,再跟着便是所有人都抢着上马逃亡。
    孛来也是如此,在侍卫的保护下翻身上马,便要策马奔逃,当此大难临头之际,二十万铁骑大军哪里还有组织?
    然而事已至此,又哪里还来得及呢!
    南面平缓的坡度没有半点障碍,高下的落差反而助长了山洪下冲的速度,此时带着宽博广瀚的洪水激荡入饮马河中,强大的冲击力在饮马河中激起以丈计算的巨浪,水势同时向河道的两端东面和西面激去,向东是顺流冲下,向西是逆流使河水到冲。
    可是宽而且浅的河床也无法完全消解这股山洪下冲的威猛来势,大水带着惯势喷上岸来,只几秒钟的功夫就淹没了饮马河北岸数里之地,鞑靼人的营地皆已在茫茫水中,跟着逆冲上游的水势力尽,随着上游的河水冲了回来,与山洪的后续力量加在一起,迸发出第二波大浪,这一波的大浪竟然直冲到鞑靼部主营的跟前,巨大的营门挡得住兵马,却没法彻底拦住大水,冰凉的洪水从营门的缝隙中涌了进来,将一座旱门变成了一座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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