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喊,聚集在宜春宫内的嫔妃纷纷出来迎接。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赵六躬着身,伸出一个手让杨晓然搭着。杨晓然搭着赵六的手,下得轿来,吩咐道:“让太子妃躺着,莫要起身……”
    “是!”
    “皇后娘娘口谕,太子妃莫要起身!”
    杨晓然看了一眼两侧的嫔妃,见一个女子穿戴在一群人中颇为华丽,面容娇艳,头上戴得牡丹步摇颇为夺彩,眯了眯眼,从她身边走过时,道:“你是哪一个?”
    那女子脸色一变,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天天给您老人家请安,难道您都记不住我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乃蓝田县县令贾怀之女,贾敏。容皇后娘娘恩赐,侥幸被封良娣。”
    杨晓然点头,没在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
    入了殿,却见太子妃魏毓已被人搀扶着走到前殿,忙道:“哎呀,快坐着,快坐着,小心身子……”
    说着便推开赵六,亲自上前搀扶魏毓。
    魏毓感激,福身道:“不知母后前来,儿媳有失远迎,望母后恕罪……”
    杨晓然笑着把她搀扶到殿内的贵妃椅上,道:“你还是躺着说话,小心本宫的孙儿。”
    说着又吩咐道:“去拿毛毯来。”
    “是,皇后娘娘……”
    一群嫔妃跟着进来,见皇后娘娘待太子妃和颜悦色,还亲自搀扶,不由心里酸楚,特别是那贾敏。她仗着自己容貌出色,又精通厨艺与琴艺,入宫后颇受太子李象..宠..爱,几可与太子妃平分秋色,日子一久便有些想与太子妃别风头的心思。
    见皇后如此礼遇太子妃,就跟自己的女儿一般,怎能不吃味?而自己……
    却是连人都记不住。
    杨晓然把人扶着躺下后,便让人搬了一张笙蹄来,伸手摸住太子妃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确实是喜脉,脉象稳定,这胎必安然无忧。”
    魏毓心里微微一动。皇后娘娘医术冠绝天下不假,可宫里的医正,奉御这些年都跟在孙道长身后学习,甚至还出现了女医官,刚刚轮番确诊已确认有孕无疑,皇后娘娘没必要再来确认一番。
    如此之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警告在座的人。
    这么想来,魏毓除了感动外也有些愧疚。
    毕竟两个月未来月信时,她基本就能确定自己怀孕了。后来又偷偷让一个女医官把脉过,早就知道有孕了。但这东宫后院,倾轧颇为厉害,之前就有昭训侍寝前莫名出现肤色红肿,出疹子的事来。
    一次是巧合,二次,三次还是巧合么?
    她祖父虽治家严谨,可自小生活在高门大户的她往来无白丁,闺蜜多为京中的名门显赫,交往久了,免不得就会听到一些各宅阴私之事。特别是出嫁前,母亲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她也不是傻儿,自然多留了几个心眼。
    眼下看婆婆如此,显是猜到其中隐情,维护她身为嫡妻的位置,保她胎儿,这举动是让她既感动又愧疚。
    想到这里,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皇后起身,坐到了殿中的位置上,巡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贾敏的身上。准确说来是落在了她的牡丹步摇上。
    那边宫婢已上了茶过来,她慢慢地端起茶杯,拎着茶盖子,吹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口气不咸不淡地道:“牡丹,花之王者,与芍药颇有些相似……”
    她说着便看向了贾敏,一字一顿地道:“贾良娣头上这步摇到底是芍药还是牡丹?”
    说着便慢慢放下茶盏,道:“本宫年岁大了,眼神不好了,小六子,替本宫去看一看。”
    “是,娘娘……”
    贾敏吓得面无人色,忙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此步摇乃是殿下所赐,非贱妾有意僭越……”
    “哦?”
    杨晓然勾唇而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个懂事的,是象儿不懂规矩了?”
    所有嫔妃大气不敢出,可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敏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显摆,该!
    贾敏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她哪里敢说这是李象的错,忙磕头道:“是贱妾坏了规矩,望皇后娘娘恕罪。”
    “哼!”
    杨晓然冷哼,“你身为良娣,太子侧妃,非嫡妻竟敢戴牡丹步摇招摇过市,该当何罪?!”
    顿了下又道:“太子那边可通知了?”
    “回娘娘话,已去通知了。”
    “很好!既是象儿不懂规矩赠你牡丹步摇,那便与你无关。”
    她看着贾敏,笑了下道:“毕竟你初入宫廷,不懂规矩也是正常。只是象儿乃是储君,不尊法统,名位不分,若是不好好教导,以后如何接他父亲的班?如何治理这天下?”
    贾敏哆嗦着,连连哀求道:“皇后娘娘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请皇后娘娘不要责罚殿下……”
    “你要替他受过么?”
    杨晓然目光幽幽地望着贾敏,冷笑了下,“区区县令之女如何替太子受过?”
    一句话,直接把贾敏打入了地狱,听到周边有人小声嗤笑,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杨晓然看向魏毓,道:“太傅素来宽厚,太子妃乃他孙女,必秉承家风。只是太傅虽宽厚,可却是极知礼法之人,太子妃地位不同寻常嫔妃,乃未来之国母,若不依礼法治家,你让本宫百年时如何能闭眼?”
    虽是责怪之语,可句句都是在偏袒魏毓,听得一众人心里发酸。
    在场的,只有魏毓能算得上是皇后的儿媳,其他不过是陪衬。
    都是太子的女儿,可就正室与侧室一字之差,待遇却是天上地下,哪怕入了皇家宝碟也是一样的。谁都不能越了太子妃的名头去。
    皇后今日前来,明显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或许她并没听到什么风声。
    只是从太子妃怀孕三个多月才曝出来,便已猜到太子后院倾轧厉害。毕竟皇后之才不下任何男儿,在这宫中,甚至有人已称她为圣人。在这后宫,除了天子,谁还能称圣人?
    二圣并称,天子也不在意,好似乐见于此。这说明什么?不仅仅说明她得.宠.,更说明她的才智不下天子,有时行事颇有先帝之风。
    短短几句话,听着也无甚太过正儿八经的内容,一个牡丹,一个芍药,简简单单地一个比喻便将正室与侧室区分开来,泾渭分明,不可逾越!
    虽有些幸灾乐祸,可看着贾敏瑟瑟发抖的样子,不免也有些兔死狐悲。起码只要皇后还活着一日,那就谁都别想动太子妃。
    这个儿媳妇,可是她老人家亲自选得!
    “儿媳初入宫廷,还有许多事要跟母亲学习,儿媳不孝,母亲恕罪……”
    魏毓不愧是大家闺秀,没有趁机捅刀子,颇有几分魏征正气浩然之风。
    杨晓然看在眼里,露出了满意之色。
    未来国母就是要端庄,才情才是第一。至于那些以色侍人的把戏不用去学。象儿还年轻,以后会发现这个太子妃的好的。只是夫妻如何相处也是颇为重要,若是二人之时也这般端庄倒也少了些趣味。
    看着魏毓严肃的脸慢慢就和羊鼻公重合了,杨晓然暗暗摇头,这可不好啊!晚些支开人,稍微谈一谈吧。说实话,这儿的女人都可怜,可她却还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像他父亲一样专情。女子多了,烦恼多,于学业功课并不是好事。
    只是想来这也不过是她的奢望罢了,在这年头,又有几个人如她这般幸运?而她不是也不得捏着鼻子默认这时代的规矩么?
    想到这里眼神变得幽深:到底何时才能实现妇女解放?她这代人估计是做不到了,那她是不是要先提出口号?废除那个夫不祭妻的规矩?以及母亲死官员一样要丁忧?
    一时间,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掠过。事实上,自打两个儿子娶妻,还多了这多妾侍出来后,她的心情一直很矛盾。更别提,有些还是她选下的,这与她前世受过的教育背道而驰。所以很多时候,她并不是太想看见这些妾侍。
    就像玉荷一般,虽然她说她不介意了,自己与李承乾也给了她最大的补偿。可玉荷一辈子的青春就耗在了这宫里,纵然人前风光,可这背后的苦楚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能体会?
    她杨晓然不是圣母,可对于无害于自己之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就像她现在训斥这贾敏,可内心却也是怜惜她,很矛盾的心情。
    “太子妃出自名门,行事颇得魏公之风,不必自谦。”
    顿了顿又道:“你且好好把身体养好,为本宫生个大胖孙儿才是真得。”
    顿了下又勾唇一笑道:“即使是孙女也是好的,本宫生了好几个小子,可女儿少,这莲儿出嫁了,再过几年香儿也要出嫁了,若有个小孙女也是好的。”
    魏毓知道婆婆这是不想她有压力,忙道:“多谢母后关爱,儿媳自当好好调养身子,不敢使皇室血脉有失……”
    说话间,眼里闪过了一丝坚毅。世上女子大多为母则强,魏毓也不例外。
    杨晓然笑了笑,吩咐道:“秋菊,你去跑一趟,把锦姑姑请来。就说本宫的儿媳有身子了,本宫分身乏术,请她老人家再出山,坐守宜春宫,替本宫照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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