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其实就是长安城内的一块高地,高地比较平坦,而且面积不小。离着大雁塔,曲江池都很近。
    当然,这个时候唐僧才刚刚出发去取经,大雁塔还没建造,就是容纳大雁塔的大慈恩寺现在也还没有呢。
    车轮转动,既然不去樊川了,到乐游原倒也近着,就在延兴门东南的方向。
    兜了一圈,最后还是走到曲江这边来了。不过好在游乐园离着曲江倒还有些距离,而现在既不是三月初三,也非九九重阳,没人来登高,倒是比曲江那边冷清了不少,几乎没什么人。
    张铎动作倒利索,先一步出发,早就安排了人在这里围起了帐幕,里面摆上了长条形的桌子和几张笙蹄。这装备是大唐富贵阶层出行游玩时的必备装备,而这桌椅也可以说是最早的高足具坐了,也是从合餐制的开始。
    既然出来玩嘛,总有些不便得,也就不能那多讲究了。众人共坐一桌,上壶美酒,弄几个小菜,看着大好春光,吟诗作赋一番正是这时代最时兴的娱乐活动。
    酒,是上好的三勒浆,这种来自西域的美酒数量稀少,就算是普通贵族也无法享用。经过几次发酵后,在杨晓然未将白酒带来这方世界时,这种二三十度的酒已算得上是最烈的酒了。
    此酒入口微甘,带着一点药味,对身体有着很好的滋补作用。
    唐人好酒。
    不管老少,男人女人。
    或许是帝国的统治者非纯粹的汉人一般,这个国度从问鼎之日起就充满了一种豪迈大度开放的气息。
    他们奔放,向上,秉持得是要喝最烈的酒,骑最好的马,娶最漂亮的女人……
    亦或者是嫁最好的郎君!
    琥珀色的酒被盛在玉盏里,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一圈一圈的粼粼波光,好似有金粉在其中流动一般。上好得玉石在技艺精湛的工匠手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盛着这美酒,不由地让杨晓然想起了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垂下眼,似也被这种文人雅趣所吸引。
    周围弥漫着青草与鲜花的芬芳与清香,难怪诗人动不动要出来游玩,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下,连自己都有些想作诗了。
    当然,她的真实水平顶多也只是作一些打油诗,不靠抄袭的穿越者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胡咧咧,不然会被笑话得。
    李承乾给杨晓然斟了一些酒,笑着道:“这三勒浆虽有些烈,但少少饮用却能滋补身体。”
    说着好看的剑眉微蹙,看着杨晓然瘦瘦的小身子,道:“香儿太瘦了些,见你饭量不小,怎地都不长肉?可曾让太医署的医正看过?”
    杨晓然笑着道:“我天生就这样,不用看了,我自己也懂些歧黄之术,身子好着呢。”
    顿了下又道:“倒是太子哥哥你,你眼下有淤青,额头也有一两个小包,这是心里不痛快呢。让尚药局的御奉给你开些安神的药调理下。”
    李承乾笑了笑,道:“这天下还有什么是香儿你不懂得么?望闻问切,只一‘望’便是火候深厚,孤这点小毛病都给你看出来了。连晚上睡不好你都知道?”
    杨晓然无语。
    这额头忽然张了一两个痘痘,眼下又有黑眼圈,不明显是压力大,睡眠差的表现么?搁在后世,稍微关注点养生的人可都知道啊!
    端起酒盏,微微抿了一口。
    感受下这大唐最名贵酒的滋味。
    还真有些甜甜的味道,不过充斥在口舌间更多地是一股浓郁的药香。再回味下,又有些微苦,难怪能名满大唐呢,果然是不错的酒。
    托酒鬼爹爹和哥哥们的福,她现在也能喝一丢丢酒了。且也不知这身子是不是遗传了程咬金好酒的基因,虽然酒量还不行,可品酒却是很在行。
    像上回在三原县,那些酒她一闻味道便知是什么酒。
    面色窘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不会也成了酒鬼吧?
    桌上摆着一些时蔬小菜,还有白切羊肉以及果盘,杨晓然放下酒盏,夹了一筷子凉拌豆芽,把那股药味压下后,才笑了笑道:“师父说,活到老学到老,多一门技艺傍身总是好得。”
    李承乾点头,眼露一丝羡慕,“你这脑子也不知是如何长得。小小年纪怎能记住那多东西?”
    说完又露出些微苦恼,“孤一直觉得自己也算聪慧于常人,三岁便能识上百,五岁起已开始背经义了。可自打遇见了你,就觉得自己太笨了。”
    杨晓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道:“那是你学得方式不对。”
    杨晓然脸露得意,作为曾经的学霸,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得,过五关斩六将,读了快20年的书,若不是忽然来了大唐,等一切稳定下来,她就准备去考博了呢!
    对于如何学习,她可是颇有心得。死用功那是不行得,得找技巧。
    这些大唐的老夫子如何教导学生得她也算在弘文馆领教过了。
    说实话,来得虽然都是大儒,可那教学方式着实让人不忍相看。
    完全的填鸭式教育,一点技巧都不讲,沉沉闷闷地让人想睡觉。
    尽管孔老头读书读得抑扬顿挫地,可听在杨晓然耳里就像念经,只念得她昏昏欲睡。
    她敢打包票,像孔老头这样的家伙去现代教书,一定会被家长投诉得!
    “学得不对?”
    李承乾眼露惊奇,教自己得可都是一等一的大儒,怎地会学得不对?
    杨晓然轻咳了一声,朗声念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念完后,道:“何解?”
    李承乾一脸纳闷,“不是出自‘大学’么?”
    说着便把这段文的意思给说了一遍。
    杨晓然笑了笑,反问道:“太子哥哥,当时背了多久?”
    李承乾郁闷了,闷闷道:“背了一天。”
    “其实这段概括起来无非也就一句话的事。”
    “香儿,你说说。”
    “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啊!”杨晓然总结道:“背一篇文要先解其意,然后归纳起来,你看我这样一分,只要心里急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再背起来是不是容易多了?”
    李承乾琢磨了一会儿,眼睛开始发亮了,“的确,若按照香儿你说得这样的确好背多了。”
    杨晓然笑了笑,伸手在李承乾肩膀上一拍,然后一脸得意道:“死记硬背的都是死读书,咱们要学着拾前人牙慧,多多总结,这样学起来就容易多了!”
    李承乾轻笑,“说起来你去了三原县,最不开心地怕就是六弟了。”
    抿了一口酒,“自打跟着你学了一段时间,这家伙忽然对算学开窍了,只是这家伙顽劣,把国子监那些精通算学的大家都给气跑了,还说他们不学无术,教得都是什么狗屁东西……”
    杨晓然嘴角抽搐了下,这倒像李愔那小子的风格。
    不由轻笑。
    熊孩子才跟着自己学了几天?不过是教了些他阿拉伯数字的写法以及加减乘除的符号,居然就开始抖起来,敢嫌弃那些大家了。
    当然,以这个时代三折井,鸡兔同笼都算超级难题的唐朝,杨晓然还不信哪个家伙能在这方面的造诣更深过自己。
    谁让她是个理工狗呢?随随便便来道初中的数学题估计就得叫大多数人傻眼了。
    李愔那家伙,若真对数学有兴趣,她倒愿意教教。她也看出来了,李愔这小子脑子很灵活,只是整日无所事事,受不了老夫子那套教学方式,自己换个有趣的法子来教,他就立刻来了兴趣了。
    若是能培养出一个数学家出来,自己作为人家的师父……
    想想那画面,心里一阵暗爽。
    “杨妃若舍得,自把他送去我那小青庄,不把他教成数学大家,我程药香的名字倒过来写。”
    某姑娘一得瑟,就忍不住要装逼了,又开始了满嘴跑火车的活计,恨不得忽悠的李承乾把他识字的弟弟妹妹都送来,自己好继续当孩子头。
    “那可不成,杨妃宝贝着呢……”
    李承乾笑了笑,夹了块白切羊肉,放到杨晓然的盘子里,道:“吃点东西吧……”
    眼中闪着一丝促狭和揶揄。
    杨晓然脸一红,可手脚却不停下,玩了好大一会儿了,在尉迟老傻家吃得牛肉早消耗光了。
    不去看李承乾揶揄的目光,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姑娘在张身子,自然是要多吃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李承乾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香儿,你知这乐游原为何这般出名么?”
    “不是地势高,是攀高的好地方么?”
    杨晓然吃着羊肉,眼里露出好奇。
    “是夕阳……”
    李承乾指着远方,“香儿,你看,从这儿看能看到整个长安城,夕阳下的长安城更美……”
    杨晓然愣了愣,起身顺着李承乾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只觉现在的长安城美极了。
    整个长安城似被镀上了一层迷醉人的金色,雄伟古朴的逞强屹立在夕阳中,整个画面鲜活而又透着浓重的沧桑感。
    “真美……”
    杨晓然喃喃道:“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再美的事物,不能永久的长存,那还真让人觉得遗憾呢!
    又或许,这也是另一种美吧!
    否则又如何引得那多诗人在此作下那些流传千古的名篇?
    残缺的美,才是最美!
    一如这夕阳下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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