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势胶着,整个京都都被压抑的气氛笼罩,储君是一国稳固之根本,自从王皇后跟太子前后脚没了,朝中暗流涌动,不时有人提出要新立太子,也有人提出要立嘉妃为后。起码嘉妃一无外戚,二无劣迹,又生养了一双儿女,简直没有一处不合适。但北山啸则时不时称病,就是不接这个话。
    一时间众臣都摸不透君上的心思,后宫之中也起了硝烟。
    而这些在百姓口中,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公孙慕要去回娘家看看母亲蒋氏的情形,此时坐在马车里听着大街上时不时传来议论的声音,便掀开车帘想看看谈论声响最大的地方都是些什么人,却听见有人急促的喊了一声“云袖”,她的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菘蓝见穆清浅变得紧张起来,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公孙慕的目光看着街边来回穿过人群向前疾奔的蓝色身影,想到那声急切饱含了惊喜与焦急的“云袖”,她猛然想起:“之前清浅受祈淑郡主的算计,不是有个叫云袖的婢女受了伤,后来一直没有找到吗?”
    蕊朱道:“小姐看见云袖了?”
    “不是,方才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云袖’。然后一个蓝色的身影就拐进巷子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清浅?”
    她有些发怔,脑中忽然炸起一个念头。祈淑郡主之前就算计过姑母和清浅,事败之后转而盯上了公孙家的二房,却仍然没有讨到便宜。会不会是祈淑郡主早就把云袖捏在手上,用以引诱清浅?再次图谋不轨?“若是云袖倒没什么,就怕有人利用云袖想要对清浅不利。”
    菘蓝和蕊朱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安,蕊朱道:“世子妃,您可怀着身孕呢,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您跟腹中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万死难辞其咎啊!”
    “可清浅若因为我的犹豫出了什么事,我也万死难辞其咎……”公孙慕抚着肚子,不敢再耽搁,说道:“菘蓝,这里离府上也不远了,你立即去禀告祖父,我带着护卫到前面去看看。”
    菘蓝哭丧着脸,还想再劝:“世子妃,这可不行啊……”
    “还不快去!”
    菘蓝见公孙慕虎着脸,看了蕊朱一眼,示意她小心行事,赶紧提着裙子下车往公孙府上奔去。
    待菘蓝一走,公孙慕便下了马车,索性她近日出门都带着不少护卫。众人脚步不停,躲过人流汇集的地方往那条低矮的巷弄中行去。却半晌也没有看到那个蓝色的影子。
    巷子中满是积雪,公孙慕脚上穿的银丝履并不适合在雪地上快步行走。蕊朱劝道:“世子妃,这样太危险了,奴婢陪您在这等着,让护卫去追,还能快些。”
    公孙慕只能点头。
    蕊朱赶紧吩咐侍卫:“留下四个人,剩下的去追。”
    公孙慕心中焦急,额头就见了汗。蕊朱急道:“世子妃若着了风寒可大大不妙,咱们回马车上等,就算护卫寻不招人,老太爷也该派人来寻了!”
    “嗯。”
    就在主仆说话间,只听噗噗几声,护卫应声倒地,公孙慕来不及反应,一个黑衣人窜到她们身后,竖掌如刀,一手一掌砍在她和蕊朱颈间。
    ……
    公孙御空在书案前愣神,心乱如麻的等着小厮的回话。慕儿说午时回来看蒋氏,怎么现在还没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孟瑶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祈淑郡主也付出了代价,难道她还不吸取教训,又做了什么?
    他一眼看见焦急狼狈冲进来的管事葛进,面色大变,忙急走两步问道:“葛管事,您这是?”
    葛进一直以来的沉稳干练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也顾不上了,扑进公孙御空的书房跪倒,仓惶无措的神色让公孙御空的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身子摇了摇才站住:“是慕儿出了事?你快说。”
    葛进是公孙府上的老管事,深知北山衡是什么人,更知道公孙慕肚子里孩子的尊贵,身子抖得跪不住,深吸了两口气道:“方才世子妃回来的路上,隐约看见穆大小姐在追之前失踪的婢女云袖。世子妃怕她中了什么圈套,就让菘蓝回来报信,自己带着护卫去追了。”
    “结果老爷子派的人到了之后,发现护卫全死了,世子妃和女婢蕊朱不见了!”
    公孙御空脸色铁青,瞪着眼睛抬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呼吸几乎停止了,好大一会儿,突然长长透出一口气,“什么叫不见了?”
    “附近全都搜遍了,没找见世子妃的踪影。老爷子让小人来告诉老爷一声,现在还在派人四处搜寻。”
    公孙御空只觉得头目森森,从头凉到脚,动手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推到贼人身上……他太掉以轻心了,他们怎么敢!能在城中明目张胆的杀人掳人,是谁给他们仗的胆!慕儿才十几岁的年华啊……还怀着身孕!
    他强撑住站稳,突然大步蹋出门,“我亲自去找慕儿!”
    ……
    冬日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落尽,余下的只是微垂的夜幕间传来的冰冷。
    一声狠得意的笑声传进公孙慕的耳中,“公孙慕,你不是很厉害吗?阻止我入府?现在却怎么落到了我的手上?”
    “孟瑶……祈淑郡主竟然没杀你?”公孙慕看着眼前的人愕然问道。
    “她明知杀了我也泄愤也是没用的,倒不如物尽其用。”孟瑶挑唇一笑:“在你们这些一本正经的人心中,仇恨的了结方式只有灭杀吧?但那些底线已失的人却不同,她们会千方百计的扳回一局,甚至不介意与恶魔做交易。”
    公孙慕不明白:“与恶魔做交易?”
    “是啊,祈淑郡主就像变了一个人……”孟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袅袅娜娜的走到公孙慕跟前,说道:“三公主被你们算计吃了大亏,祈淑郡主的养女也被我错手杀了……三公主大怒将我扔给祈淑郡主泄愤,祈淑郡主却没有杀我,因为她知道,始作俑者并非是我,留我一命,能帮她真正的报仇。”
    “呵……我看祈淑郡主未必有这个本事。”公孙慕露出讥嘲的笑容。
    “以前是没有,以后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不过是借她的名目罢了。”
    “你?你也不过是个千方百计要做别人小妾的女人。”
    “哈。小妾,你以为你父亲是谁,天王老子么。让天下间的女人争先恐后要去做他的小妾,别说笑了,公孙慕,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你。”
    公孙慕闻言狐疑的看着孟瑶,“你是谁?你不是孟瑶吗?因为与我父亲的表妹相貌相像而被三公主找来,企图进府图谋不轨。”
    孟瑶露出一副“你太天真”的笑容,说道:“障眼法罢了,无论是三公主还是祈淑郡主,亦或是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是来做什么的……”
    孟瑶看着个公孙慕的肚子,说道:“真是个尊贵的生命啊!要用它换取另一件重要的东西应该够了。”
    公孙慕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后退几步:“你要做什么……”
    ……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雷月躺在高台上,周围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爬。不知道是不是“人蛊”,她很害怕,却动弹不得。
    高台四角有几根尖锥,上面缠绕着红色的丝线,四线上挂着金玲符箓一样的东西。雷月扭头细看,那符箓似乎是羊皮做的,上面是一些韵律和文字,都是用金线细细的绣上去的。可她从来就不精通音律,这种古老罕见的标注方式她更是没见过。
    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东西朝她爬过来了,越来越近。金玲受到轻微的震动,带动丝线上面黏贴的羊皮符箓也摇晃的越来越剧烈,发出呲呲的摩擦声。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用来吸引“人蛊”的。
    鼻尖的香气越发浓郁,她有些晕迷,眼前仿佛出现了许多晃动的人影。“别过来……”
    她一出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停了下来,不再靠近。然后她听见那个红衣女孩恼怒的说道:“她怎么还有意识?”
    年儿也 有些意外,猜测道:“毕竟是渡王的星卫营出来的人,资质定然优于其他人,耐力强些也是有的。”
    女孩闻言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似乎默认了年儿说的话。
    年儿对雷月说道:“雷姑娘,你必须心甘情愿接受人蛊的选择,才能顺利融合,不然,失败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就会变成你方才看见的怪物,你真的想变成那样吗?”
    雷月闭着眼睛,她一咬牙,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无法活着从这逃出去,那个红衣女孩诡异莫测,让她有一种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与其成为一个怪物,她也只能拼一次!
    蛊女……兴许真的是意想不到的新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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