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烈马,三五大汉。
    昭德坊前,杨通山一样的身躯从马背上翻下,兴冲冲地往门前赶。
    “我已经几个月没见着乐儿了,不知道这小子会说话了么。”
    吕泰玄牵着马,笑道:“大哥不是耍笑,这幼儿说话至少得一岁之后吧。”
    “那也该会爬了。”杨通哈哈大笑。
    门子是新来的,甚至不认识这个大汉是谁,伸手讨要门贴。
    老门子一个爆栗敲他脑袋上,笑吟吟地开门把人迎了进来,送进去之后才低声道:“这是咱们少宰的亲爹,你还敢要拜帖...”
    小门子委屈的很:“我又不知道。”
    府里的庄客护院,有认得杨通的,齐齐上前打招呼问好。
    杨通个心情不错,一一回复,直通通往内院走。
    走到一半,正好看见在院里种树的锦儿和杨三,两个人一道上前:“老爷,您回来啦。”
    “霖儿呢?乐儿呢?”
    杨三笑道:“可巧这几天少爷都在家,小少爷也在家。”
    杨通点了点头,大踏步就要向前,杨三赶紧上前拦住:“老爷,不能进啊。”
    他瘦削的身躯,挡在杨通前面,就像是一只小鸡子,被杨通笑呵呵地揪到一旁。
    杨三还想上前,锦儿轻轻将他一拽,噘着嘴道:“你拦什么,少爷他...不像话,就是很过分,正好让老爷治治他。”
    杨通走到内院门口,就闻到一阵酒气,不禁摇头道:“这小子才给我生了一个孙子,就如此膨胀,怎地如此不爱惜身子?”
    进了院子,一双手摸到了他的身上,还叫道:“这下还不是被老子抓到了。”
    “你是谁老子?”
    杨通打眼一看,直接没脸看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美貌女子鬓钗散乱,娇笑着东躲西藏,见了陌生男人进来,纷纷四散而逃,躲进了房中。
    杨霖身着白色夹袄绸裤,一块绣帕蒙着双眼,醉意醺醺的乱抓。
    听到声音不对,杨霖解下绣帕,就看见几个月不见人影的老爹,神色尴尬地站在自己跟前。
    ......
    内室,温暖如春。
    杨霖给自己爹倒了一杯热茶,挥手赶走了丫鬟,亲自端到他的跟前,抱怨道:“爹,你去哪了,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还到处乱跑。”
    杨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是爹说你,你得节制一些,你才多大?”
    杨霖臊的耳根都红了,赶紧转移话题:“爹,出去这么久,给我带啥好东西了?”
    杨通将一个袋子,从脚下提起来,扔到卓资山,道:“这都是给你的。”
    眼色一亮,自己的爹自己清楚,出手绝对不凡,上前一翻,杨霖顿时一阵古怪。
    “这是什么?”
    “虎鞭、虎骨,这是我们在高丽猎虎得来的。”
    “这个呢?”
    “鹿鞭,鹿茸,这是正宗的梅花鹿,这雄鹿有马那么大,强壮的很,射它的时候中了三箭还能飞奔,我们顺着血迹捉到的。”
    杨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又是什么鞭?”
    杨通看了一眼,笑道:“傻孩子,这是一颗人参啊。”
    “真是亲爹啊。”
    杨霖感叹了一句,不一会奶娘抱着一个孩儿进来,杨通马上站起身来,过去笑着叫道:“乐儿,乐儿...”
    说来也奇怪,小孩见了他咧着嘴大笑,丝毫不怕生,惹得杨通大喜。
    杨霖在一旁摆弄着一袋子宝贝,心道前几天去看方妙怜,好像有些身子不适,不如把这些补品分她一点。
    正在这时候,许叔微前来拜访,见到杨通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一礼。
    “你小子怎么来了汴梁,自从霖儿他娘走了,你爹也没了,咱们可有日子没走动了。听说你考了功名,现在在哪个衙门?”
    杨霖笑道:“爹,他把官辞了,要做郎中。”
    许叔微有些怵头,这些当长辈的最喜欢训斥自己,一听自己辞官往往是大发雷霆。
    出乎他意料的是,杨通摸了摸大腿,道:“辞官就辞官吧,被那鸟俸禄拴着,有无数的上官,何来的半点快活,你跟着我,咱们去最寒的林子里,猎最凶的狗熊,岂不快哉。”
    许叔微鼻子一抽,叫道:“高丽千年参!鹿茸!还有虎鞭?”
    杨霖大惊失色,上前在他跟前晃了晃,道:“你莫不是属狗的?”
    许叔微赶紧道:“这么多好东西,不愧是堂舅,果然豪气。”
    杨霖拉着这个医呆子,去给自己的小妾看病,背着满袋子的宝贝,馋的许叔微差点流口水。
    方妙怜生了个儿子,功劳着实不小,她的院子回廊上,只有几个侍女丫鬟,都在闲坐,只内廊靠近厅门,有一个插金佩玉,锦缎小褂的俏丽佳人,正是和方妙怜关系不错的李凝儿。
    她在长乐楼安乐窝,很是信了几天明教,对这位圣女也十分尊崇。
    见了杨霖,巧笑嫣嫣上前道:“大郎怎么来了?”
    杨霖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道:“来找你这个小东西...”
    许叔微一阵尴尬,轻咳一声,杨霖才想起还有一个外人,赶紧正色道:“快去让里面准备准备,我带来个神医,院里的丫鬟婆子有不舒服的,也一块来坐诊,不花钱的不用白不用。”
    许叔微额头一阵黑线,小声反抗:“外甥于妇人一科不甚精通。”
    李凝儿遣了个小丫头进去,自己陪着杨霖在外厅坐了,说道:“我这几日都来看姐姐,这次病的不轻,连日都身子滚烫,日日昏睡上七八个时辰,吃的倒是不少。”
    许叔微抽了抽鼻子,道:“此间有一股半浓半淡的药气,初嗅来略含清苦,细品倒也有一分温心暖神之意。应该是党参麦冬、防风桂枝……,这是谁开的方子?”
    李凝儿略同医术,自得地说道:“这位先生好嗅觉,是我给姐姐开的一方参芪滋补汤。”
    “再喝就出事了。”许叔微摇头晃脑,道:“根据你说的病象,不过是孕期反应,没病你给她防什么风寒,岂不是乱弹琴。”
    杨霖闻言一愣,笑道:“大外甥,你此番可漏了怯啦,这位是儿子的亲娘,刚刚生完不到一年呐。”
    “那怎么了?不是如此,岂会有衰弱的症状。”
    不一会,两个丫鬟扶着方妙怜出来,她穿着一身绸衣,头缠白巾,果然是病恹恹的。
    许叔微告了声罪,两根手指一碰,便道:“恭喜堂舅,夫人她有喜了,大概是两个月。”
    在场的人同时一怔,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一般妇人产子之后,最好两年再孕,否则损耗极大。幸亏堂舅这里滋补品极多,正好让外甥调理出几个新方子来,当可保证母子平安。”
    许叔微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连一向和她交好的李凝儿,现在也有些嫉妒了,暗忖道:莫非怜姐姐真的藏了什么圣教的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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