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并不避讳黄惟宁在旁倾听,只是看着戚凤池。
    戚凤池也觉得他这问话有些怪味,不像是单纯的询问黄兴华去世细节,倒像是追究自己的责任一样,问道:“小睿,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李睿这时也觉出,自己问得稍嫌莽撞,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我大哥去世时的情况。”戚凤池道:“老爷是午夜两点多去世的,当时我睡在外间,并不知情,还是阿根进屋,问我老爷睡得如何,我便和他一起进卧室看,那时老爷刚刚离世,体温还有,但是脉搏已经没有了。”
    李睿听得心头一跳,自己正怀疑梁根有问题呢,想不到他就出现在了大哥去世的过程中,难不成他真有问题?奇怪的问道:“我根哥住在哪个房间?他怎么会突然半夜过来查看我大哥的睡眠情况?”戚凤池道:“他就住在对面,二零一。他也不是突然半夜过来查看老爷睡眠情况啊,他在我来到青阳之前,是一直陪伴在老爷身边的,晚上负有查看老爷睡眠情况的责任,因为老爷也有心脏病,担心他夜里出状况,我们几个身边人就经常轮换查看。”
    他这一句话,就把梁根的嫌疑全部排除了,毕竟他出现在黄兴华卧房里时,黄兴华已经去世了,李睿听后也说不出什么。
    李睿一下就沉默了,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却已经问不出口,再问的话,倒显得自己多事甚至是惟阴谋论了,说不定还要引起戚凤池的反感,更何况,谁知道这个戚凤池值不值得信任呢?眼下既然没有真凭实据,绝对不能多说多问,要不然很可能打草惊蛇,想到这,深深看了黄兴华一眼,仿佛要把他的容貌深深铭刻在心里,慨然说道:“大哥,你放心去吧,你的后事我们会给你安排料理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达成你生前的愿望!”说完这话,将被头掀起,轻轻盖在黄兴华头上,眼含热泪转身向外走去。
    黄惟宁目光深邃的看他一眼,迈步跟了上去。
    “……先拉到殡仪馆再说,还停留在人家宾馆里头可是不像话,这里是人家市委市政府的下辖接待单位……”
    李睿走出屋来,先就听到黄家老三黄之河语气激昂的话语,闻言上前说道:“我马上联系殡仪馆,让他们派车过来。”
    黄之山、黄之海都看向他,黄之河则有些自得的叫道:“小睿啊,不用麻烦你了,我早就派人通知殡仪馆了,想来他们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李睿哦了一声,心说这个老三虽然性子急躁,但挺为青阳宾馆着想的,道:“现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
    黄之山道:“暂时没有,你连夜赶回来,肯定很疲惫了,现在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李睿倒是不打算去休息,谢了他一句,迈步下楼,走到楼外的树林里,掏出手机准备给青曼打电话,可电话还没打出去,先就听到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回头看去,见一个黑衣人跟了过来。
    “李先生!”
    那黑衣人出口叫他,声音娇柔,非常好听。
    李睿也已经认出了她,心中一动,怎么是她?她为何追了自己来?
    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兴华的大孙女黄惟宁。
    黄惟宁走到李睿身前,抱臂于怀,左右望了望,确认没有外人后,低声问道:“我想知道,李先生你刚才问戚管家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李睿定了定神,看着她白嫩俏美的脸孔,道:“黄小姐,就在前天下午,我和令祖父还在这个林子里漫步谈天,可是今天,他却已经不在了,我非常伤心,却也别有几分疑惑。你问的正是我的疑惑,但我在说出疑惑之前,想先问你一句话,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黄惟宁脸色微微变幻,美目变得深邃无比,良久点头道:“我昨天下午来到青阳,我爷爷将他所做的在青阳投资的规划拿给我看,并让我负责在青阳投资的所有事项,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应该都会留在青阳,并且很多地方都需要你的协助。我这么说,你觉得我可以信任吗?另外,你这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你在担心什么?谁令你不信任了?”
    李睿心说虎父无犬子,大哥黄兴华作为成功的企业家,生的孙女也是这么聪慧灵秀,真是令人羡慕啊,心里也随之妥帖了两处,一处是,大哥将青阳投资这么大的事业交给这个大孙女,可见对她的信任程度,他都可以信任她,自己自然也能信任她了;第二处是,大哥去世以后,青阳投资规划没有泡汤,将由眼前这个黄惟宁负责,老板宋朝阳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
    黄惟宁见他不言,也不催促,一双明眸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俏脸含霜,口唇紧抿,英华之气溢于体外,无法形容的冷艳逼人。
    李睿点点头,又往林子深处努了努下巴,道:“往里走一走再说,在外面说我怕被人听到。”说完当先往里走去。黄惟宁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林子深处站定,李睿表情肃穆的说道:“本来,我接到我大哥的死讯后,只是悲痛伤心,而没有怀疑其它,但当我又接到谢杜仲的电话后……谢杜仲你认识吗?如果你昨天就来了,那你应该见过他,就是给我大哥治疗的那个中医小大夫,他也是我的好朋友。”
    黄惟宁点点头表示认识。
    李睿续道:“我大哥身患肺癌就是他和姐姐谢佩兰最先诊断出来的,那之后,二人又一心一意为我大哥医治,连诊金都不要,甚至,佩兰在为我大哥用气功治疗的时候,完全豁了出去,险些虚脱,可到头来,我大哥去世以后,他们姐弟二人却被我大哥某个儿子与梁根指责,被说成是用巫医害死了我大哥。杜仲气愤难平,给我打来电话抱怨,其时我还在北京。我也正是从他的抱怨里面得知,我大哥死得不对劲……”说着将谢杜仲之前的分析讲了出来。
    黄惟宁听后脸色大变,修眉也已经蹙起,仔细回忆片刻,道:“我昨天下午见到爷爷的时候,也没留意到他呼吸困难,既然没留意到,就说明他呼吸功能较为正常,甚至如果不是被告知,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肺癌晚期……他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偶尔咳嗽,没有哮喘,更没有呼吸衰竭的状况发生。按道理讲,从我见过爷爷开始算,到夜里两点多,这中间不过是七八个小时的间隔,他病情不可能恶化得那么快!”
    李睿听到她的分析,非常欣喜,道:“杜仲只是抱怨,说这些话只是无心之言,但我却从这些无心之言里听出了疑点,不过我并非阴谋论者,若没有其它疑点的支持,我不会就这单独的一个疑点多想,但偏偏就还有其它三个疑点,让我非常怀疑。”黄惟宁眼角一挑,道:“说下去?!”李睿道:“我想到的这三个疑点,牵连到你的亲人,我方便说吗?”黄惟宁语气冷肃的道:“你讲吧,我需要的是真相!”
    李睿便将半夜坐火车时想到的那三个疑点说了出来:一,黄兴华拖了很久才把患癌之事告知亲人;二,黄兴华死在三个儿子到来之后的当天晚上;三,梁根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忠诚端厚。
    黄惟宁听后思虑半响,道:“我可以尝试着解释下你的疑惑:关于第一点,我爷爷若是去世,身后会遗留下上百亿美元的巨大遗产,若是分配不好,很容易引发家族内部矛盾甚至是争斗,我爷爷可能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先立下了遗嘱,之后才通知我们;第二点,确实很值得怀疑,我现在想,如果我们没有赶来,那我爷爷是不是就不会死?最后一点有些牵强,在没有更多的证据之前,我觉得可以不必考虑。”
    李睿听得耳朵一动,道:“你说遗产分配不好,会引发家族争斗?那你能否告诉我,怎么分配算是没分配好?另外,家族中人谁会跳出来生事?”
    黄惟宁听后却沉默了,低垂眼皮,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好回答,还是不打算回答。
    李睿追问道:“我大哥为什么在通知你们之前立下遗嘱?是不是他也担心、家族中某个或者某几个不肖子孙,会因遗产分配的问题闹出大乱子?依此展开分析,是不是遗产分配本来就不平均?”
    黄惟宁启唇,嗫喏了下,道:“爷爷遗书我没看到,也不知道遗产分配情况。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我们要关心的重点,我们要关心的是,爷爷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以及真正的死因。”李睿试探问道:“那你就是认可我的想法了,我大哥不是像他家庭医生说的那样死去的,而极有可能是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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