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脸,发烫的双颊泄露出她脑海里上演的限制级电影,他捏捏她的下巴,说:“时间还早,我带你出去走走,晚上再吃顿火锅。”
    “好。”她抓过床单盖住身体,叶青去翻她的行囊,找衣服给她穿。
    “怎么衣服都黄不拉几的?”
    司徒雪霏委屈地解释:“我从没洗过衣服,学校没有洗衣机,我看学生们怎么洗,学着用手搓,水太冷,手指都冻得疼,我可能没洗干净。”
    叶青摇头,感慨地说:“你母亲知道你吃这样的苦头一定会痛哭。先将就穿吧,回家再说。”
    司徒雪霏固执地说:“我不回去,谢谢你来看我。”
    叶青了解大小姐的脾气,不跟她硬碰硬,只是搂着她的肩膀说:“走,我陪你出去逛逛。”
    “逛什么?”
    “这镇上有集市,去看看热闹。”
    她骇笑:“我才不去,肯定脏兮兮的。”
    “猪窝一样的屋子你都住过,还怕脏,快跟我来。”
    叶青拖着她的手,去逛小镇上赶集,人群摩肩擦踵,许多农民背着背篓,里面堆着鸡蛋蔬菜,还有新买衣服鞋子。
    她看见沿街的店铺用竹竿撑出,占据半条街,挂满花花绿绿的衣服,电子游戏厅里面传出整耳欲聋的音乐声。虽然春节已过,还有小饭馆门口挂着香肠腊肉,勾起人的食欲。
    她看见一个老奶奶用一张木头方桌在巷子口摆一个小摊,卖手工缝制的布鞋和鞋垫之类,缺牙的嘴乐呵呵地笑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看铺子,手里还不停地纳鞋底。她觉得新鲜,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你会做鞋子吗?”
    司徒雪霏摇头,说:“我在大学里辅修过设计课程,会粗略地把布片缝在一起打版,让专业的缝纫工人去做成品。但纳鞋底这种细致的手工活儿,实在难度太高。”
    “买几双,照顾生意啊,老奶奶真不容易,看那一双手,满是岁月磨砺的痕迹。”叶青在摊位上翻寻有没有能买之物,奈何对他这种穿惯军靴的高大的男人而言,这些都是中看不中用。
    司徒雪霏选了两双鞋垫。鞋垫本是秘不示人之物,却由老人一双巧手精心绣出蝶恋花的图案,纯棉绣线色彩明亮奔放,针脚谈不上精妙,却自有一种稚拙淳朴的美感。
    “你用鞋垫?大小姐,你是穿丝袜高跟鞋的人,何曾用过这种东西?”
    “我觉得好看,摆在那里瞧瞧也心里舒坦。”
    叶青笑:“那你都买下吧,回头在美亚百货的橱窗展览这些鞋垫。”
    “有何不可?也许我会设计一个新的内衣系列,比如复古的肚兜,就请这些乡村的绣娘来做刺绣。城市人精美的东西见得太多,偶尔穿些粗糙的原生态,特立独行,夺人眼球。”
    “好主意,雪霏,你就是个商人,一个名媛,那才是真正的你。”
    司徒雪霏闭上嘴巴,不再多言。她给自己选了一双绣花鞋,鞋头绣牡丹花,喜庆如新娘子的嫁妆。另外一双夹棉虎头鞋,大红大绿,老虎额头绣王字,铜铃大眼,胡须根根分明,后面还有毛线编的小尾巴,造型栩栩如生。
    她拿上鞋子鞋垫儿,老奶奶给她一个塑料袋装起来,一边费劲儿地心算一共多少钱。司徒雪霏不问价钱,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几张粉红大钞塞给老奶奶,老奶奶惊喜不已,连声道谢。
    二人离开店铺,叶青问她:“这小鞋子给谁穿?才三寸长,是幼儿所用,你又没孩子,李梦晓只怕已经是个手长脚长的少女了。”
    司徒雪霏脸红,说:“等我生了宝宝就给他穿。”
    叶青贴在她耳边说:“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妈我姥姥都会做虎头鞋,给宝宝做一打,天天换着穿。”
    司徒雪霏脸烧红,推他一把:“谁给你生孩子?谁爱给你生,你找谁生去。”
    她头一甩,跑开,叶青只是微笑不语,快步追上,牢牢牵住她的手。
    逛到傍晚,司徒雪霏收获颇丰,除了布鞋,还买了手织的土棉布,叶青问她做什么用,她摇头晃脑地说:“因为漂亮就买。美丽和实用本就是矛盾的,美的最高境界就是无用。我买了不做什么,挂在墙上欣赏就好,赏心悦目。”
    叶青笑,告诉她:“这种土布做床单最舒服,还可以裁成布条,把婴儿背在身上。”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盛京土生土长的吗?”
    “城市那么大,有三教九流,不是所有孩子都像你们司徒兄妹那样衔着金汤匙出生,我小时候就是我妈用布兜背在背上,一边干家务一边唱儿歌哄我。”
    司徒雪霏笑:“你怎么记得?”
    “有照片为证。”
    她不服气,说:“我并不是娇生惯养,也没有含着金汤匙出生。”
    “哦?”叶青挑高眉毛。
    她瘪瘪嘴,低声说:“我们出生时,母亲从tiffany订购纯银婴儿餐具,有银勺和银叉,柄上錾刻姓氏缩写。那是925银,确实不是金汤匙。我三四岁时常用那套银餐具吃饭,很喜欢,后来不知丢到哪里,遍寻不着,哥哥那一套倒是簇新,从未用过。妈妈有时候还会拿出来赏玩,怀念我们小时天真可爱的模样。”
    听她如此一本正经地辩解“金汤匙银汤匙”的区别,叶青忍不住捧腹大笑。司徒雪霏面红耳赤,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叶青笑够,把她的头按在怀里,狠狠亲几口:“你现在变得特别可爱,你知道吗?大小姐,你是凤凰,落在鸡窝里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跳到他身上,不管光天化日,狠狠扯他头发,拉他耳朵。叶青笑嘻嘻,只当她在搔痒。
    大包小包带回旅店,司徒雪霏洗把脸,尽可能把自己的形象打理得精神一些,奈何出门三周,疏于修饰,指甲和头发都急需护理,尤其是曾染成榛子色的头发已经长出黑色发根,很是难看。
    她叹口气,这副狼狈模样也只有叶青才当她是个宝贝。
    她把手搭在浴室门把上,正要拉开,听见他打在电话,她听见仿佛在说“相亲”,僵在当场,把门开一条缝,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
    “哥,这么着急催我回家啊?……不行,我还在劝雪霏回盛京……嗯……嗯……她不回我也没办法,只能陪她耗着……嗯……我记得……那姑娘是妈妈喜欢的?已经到家里来玩过?很漂亮?……嗯……好……爸爸什么意见?……也满意?……我……那雪霏怎么办?……好吧,我明白了……吃饭?可以……”
    司徒雪霏越听越心惊,寒意从脚底凉上来。
    晚上,叶青安排就在部队招待所吃自助小火锅,物美价廉,食材丰富,司徒雪霏面对满桌雪花牛肉和海鲜,却毫无胃口。
    她双目无神,拿筷子戳着锅里的鱼片,灵魂不知飞到何处。
    叶青在桌下轻踢她一脚。
    “想什么呢?快吃,你瘦了一大圈,赶紧补回来。”
    司徒雪霏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的喉咙,令她喘不过气来。
    “你是不是要赶回盛京相亲?”
    叶青正在往杯子里倒啤酒,闻言,手抖了一下,凝滞一秒钟。他放下酒瓶,眼神深沉,低声说:“偷听别人打电话,真不礼貌。”
    “我不是故意要听,谁让你讲话那么大声!”
    叶青眼底含笑,不置可否。淡然说:“快把你锅里的牛肉捞出来,老了就不好吃。”
    司徒雪霏沉不住气,偏要追问:“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你家里人安排你相亲?还是你故意耍空城计骗我?”
    叶青冷静地说:“我至于这么低级吗?何况我也不是那种找不到女人的猥琐男吧,你认定我没有市场?”
    司徒雪霏哽咽:“那你还不快飞回去,跟我窝在这个穷乡僻壤干嘛?”
    “你以为我不想回去?我妈这个月底做六十大寿,我却滞留在这里陪你无谓地耗时间,我吃饱了撑的!”
    叶青太阳穴那边青筋一跳一跳,声音虽然压制着,可明显动了怒。
    司徒雪霏开始抽泣,眼泪大颗大颗滴在桌面上。叶青受不了,坐到她身边,低声说:“公众场合,别失态。”
    他冷静地用面巾纸按在她眼睛上,很快浸得湿透,换到第三张,大小姐这一股悲愤的情绪才算平复下来。
    司徒雪霏好似有些赌气一般,用勺子捞起火锅里面的食材,不管是什么,三下五除二搁在酱料碗里,大口大口地吃。嘴里塞满菜和肉,咕哝着说:“生有何欢!吃死算了!”
    叶青揉她的头发,说:“吃死是最不文雅的一种死法,大小姐,你真是自暴自弃到一种境界了。”
    司徒雪霏灌下半杯啤酒,嚣张地问:“你那相亲的对象是什么来头?脸蛋好看吗?身材怎么样?家里什么背景?”
    叶青又好气又好笑,说:“雪霏,全盛京找不出比你更白更富更美的小姐,无人能比过你。”
    “那你还要去相亲?”她冷哼一声。
    “雪霏,如果我让你现在跟我结婚,你敢不敢?愿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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