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钗自小生活在宫廷,又怎么会不懂这些?
    她长叹一声,终究是命令那些将士将门打开了。
    然后,默默地离去。
    面对突然打开的城门,和身后那股似有似无的视线,少年似有所悟,回头向城墙上一望。
    撒满了落日余辉城楼上,只有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和守门的将士,并无半个其它的人影。
    那一晚,她由于私自放罗德尔入宫,违背了当今最得盛宠的刘贵妃——王太孙的祖母。
    刘贵妃与罗德尔的母妃结怨已久,早在罗德尔年幼时,刘贵妃更是怂恿陛下将罗德尔送给当时特尔西特国中,给被王族得罪了的,权利滔天的丞相风沧滂当质子。
    如今刁难罗德尔的机会白白的错失,刘贵妃怎可能不怒。
    迟玉钗虽是异国和亲而来的公主,可到底已经嫁给了王太孙,已算是特而希特王族的媳妇了,刘贵妃要罚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在刘贵妃的榻前整整跪了两个小时,才被允许回自己的寝宫。
    迟玉钗自小受尽宠爱,她的父母都未曾让她跪过几次,如今长跪不起,又怎么受得了?
    可人在他乡,身不由己。
    膝盖宛如针扎,到最后,已是失去了直觉,她面色惨白,几乎晕厥。
    冷汗一滴滴的低落,凌乱了她的发梢。
    待到她被允许起来时,浑身已经麻木的动不了了,几乎是被侍女抬着,回了寝宫。
    事后好几天,她都疼痛难忍,根本走不动路。
    侍女丽莎倒是对她十分忠心,丽莎一边给她抹着药膏一边念叨:“殿下,以后莫要与贵妃娘娘作对,幸好您是乾陵的公主,娘娘才未罚得太重。”
    这般重罚,在丽莎口中竟然都不算重,究竟怎样的惩罚,才叫罚得重?!!
    后来,迟玉钗才知道,王太孙曾经的一位良媛,乃是特尔西特国一位朝臣的女儿,因为忤逆了刘贵妃,被板子生生的打死了,死之后,宫里随便寻了个由头,只对外说是病逝,便草草的下葬了。
    特尔西特国的宫廷与乾凌国较为宁静祥和的宫廷不同,历来充满了无尽的血腥与杀戮。
    然而,遭受到此般痛苦的迟玉钗却丝毫没有后悔。
    当时她也曾困惑过,为何在那个时候,她就是想去帮助那个自己才初次见到的少年。
    直到四年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原因,只奈何命运弄人,那少年却是有心上人的。
    思绪重心回归于脑海,她看了眼此时正关切地看着她的罗德尔,略微疲惫地闭上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此次事情大概也已经商议完毕了,德亲王还是请回吧,以免引起这府里的人生疑。”
    罗德尔不知为何迟玉钗的情绪突然低落,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但对方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久留,只是关切地嘱咐她一句:“要注意身体啊。”便悄悄地离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迟玉钗就一个人,呆呆地在他们会面的地方坐到深夜。
    到夜晚的风从窗口凉凉的钻了进来,她才似乎回过神来。
    她又是低低地一声轻叹,摸索着走到了自己的桌前。
    她摸索了一阵,终于点亮了油灯,灯芯的火光一闪一闪,看的她入了神。
    半晌,她似乎是终于下了决心,拉开了桌边的抽屉。
    抽屉里,全是一叠叠的抄了诗词的宣纸。
    她轻轻地拿起一张纸,放在了灯芯之上。
    纸的边缘被滚烫的灯芯所浸染,慢慢的,一点点的被燃烧成灰烬。
    烧着烧着,连纸上的最后一行字也接近了火焰。
    灼灼亮光之下,娟秀的文字赫然显现。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与天际,显出无尽的苍凉与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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