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之战十年后,形势又是一番变化:
    秦国统治者虽经新老更替,但侵略扩张之心并没改变。
    执政的吕不韦做为商人更加贪婪。
    他依仗秦国经过休养生息而勃发的旺盛精力,一心想吞并天下以获无数倍之利。
    从而把秦变成近似疯狂的饿虎。
    而且在蔡泽的操纵下,既凶残又狡诈。
    通过邯郸之战,虽然各国都能认识到“合纵”的重要性。
    但在秦国不断的分化瓦解,魏、齐不肯配合;
    燕、赵军事冲突等不利因素的作用下,“合纵”仍然形不成一个坚固的抗秦力量。
    相对太平的十年里,除赵国始终没敢放松警惕外,其他君王都把自己寄托在醉生梦死之中。
    就连曾经掀起战争的楚、燕,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并没认真对待,所以都一败涂地。
    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目光短浅,意识中已失去“危险”这个概念。
    对“过去”印象极其模糊,而现在和将来则沐浴于无忧无虑之中……
    突然间,秦国从冬眠中甦醒了!
    攻韩、灭周、伐魏,甚嚣尘上的战云,又从西方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如一股强烈的寒流,刺激得他们阵阵发抖,开始人人自危。
    但怎样才能解除这个巨大的威胁呢?
    又都束手无策。
    “公子,在当前形势下,只有您振臂高呼,才能再聚‘合纵’之力击败秦国。
    可惜十年前,您完成救赵之功便偃旗息鼓去当平民百姓,以至半途而废,大业未成。
    这次救魏之后,您还有什么考虑吗?”
    信陵君一时有些茫然:
    “对现在这一战还没有把握,哪能去想以后?”
    薛琦放低了声音:
    “天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周王衰败,诸侯纷起,当年八百,今已并为七雄。
    但仍争斗不止者,乃趋向形成一个新的王朝,一统天下。
    当前,秦有这个力量,公子您,也有这个力量,并且还能够战胜秦国。
    关键在于您是否有这雄心壮志?
    如果把握住这个机会,不但再也没有人能加害于您,还将开创一个新的天地!
    这才是老朽让您复出的主要目的。”
    信陵君沉吟良久,轻轻摇头:
    “过去侯先生和冯先生也有过类似设想。
    但无忌之所以能够得到各国的信任和支持,是因为我能帮助他们。
    如果我利用他们来建立自己的王霸之业,把朋友变为臣属,不是与暴秦等同吗?
    只怕比秦更可恨!
    失去信义!信陵君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无忌宁死不为!”
    薛琦微微叹息:
    “为信义而不顾自己,所以您才是信陵君!
    但公子若主天下,能以仁义待民;
    而秦国政令一向残酷,吞并四海之后,必将更加恣意骄横,荼毒生灵。
    公子不肯当仁不让,亿万苍生之劫在所难免了。
    时也!命也!”
    但老朽还想退而求其次:
    “公子归国后,魏王若授以权柄,万望别再推辞:
    以公子之力治魏,有廉颇在赵,将渠在燕,合力护韩,尚能阻止秦军东扩。
    或者可使劫难延迟数年。
    公子,老朽之请绝不是为了让您谋权夺利,希望您能明白。”
    信陵君躬身施礼:
    “无忌受教。”
    信陵君要去击秦救魏,赵国首先响应。
    居邯郸十年,赵王已把公子视为亲人,公子要走,自是依依不舍。
    但仍然是去“赴国难”,当然只有支持。
    竭己之力拿出八万精壮,授公子上将军印,以庞煖、李牧为副。
    饯别时,把酒临风,竟至痛哭失声:
    “寡人老矣,从此一别,尚能订再见之期否?”
    信陵君也泪流满面:
    “愿陛下千秋万岁与臣共日月也!”
    楚、韩也挺够意思,看在信陵君面上,与魏摒弃前嫌,共发二十万军马;
    燕王喜对于信陵君亲赵心中不满,但多少他也意识到以前攻赵是上了秦的贼船。
    将渠又向他做过剖析:
    秦不仅不是燕的依靠,反而对燕具有严重威胁,三晋灭后,于楚、齐、燕中必先灭燕。
    今如能借信陵君之力挫败秦锋,使之一蹶不振,则大王可永享太平。
    而且,邯郸大战之胜已充分显示出信陵君的凝集力和号召力。
    既然秦都不是他的对手,王若背之,他的马鞭一指,只怕您比惹了秦国的麻烦更大!
    燕王这个人看问题,一向是见利就忘害。
    将渠这么一摆,权衡得失,就明白还是站在信陵君的旗下对自己有利。
    便决定发兵十万,由将渠率领加盟。
    四国共筹三十八万军,授信陵君以元帅印,对联军具有绝对指挥权。
    只有齐国后胜唯钱是图。
    秦国赏赐约逾万金,信陵无忌却是一毛不发。
    仅凭这一介之使,拿着一封书信就让自己帮忙?没门儿!
    尽管朝中许多有识之士都分析了出兵助魏的利害得失,但后胜认为于己无利,就是不干!
    至于齐王建,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大臣们一两年都不定见他一面,就更没指望了。
    听说信陵君还没凑上四十万,吕不韦哈哈大笑:
    “以前昭王之所以在邯郸吃亏,是因为轻视了魏无忌,没有估计到各国真的会帮他。
    又被他买通王稽,来了个突然袭击。
    现在大家都摆在明面上,我用六十余万跟他决战,还怕吃不掉他?”
    但蔡泽却是另一种观点:
    “丞相见过群犬吗?
    在主人面前,它们敢斗熊战虎;离开主人,一只狼也能吓得它们四散奔逃。
    各国的军队虽然不如秦军勇悍,但在信陵君的指挥下,战斗力就会不止一倍的增长。
    三十八万人真跟你拼命,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若在大梁城下与他决战,魏倾全国之兵能超四十万。
    到了关键时刻,楚、赵、燕、韩还能拿出后继兵力四十万,总计至少一百二十万。
    而倾秦全国也拿不出百万人,很难与之抗衡。
    所以我们不能同信陵君进行大决战,丞相认为在下说的是否正确?”
    吕不韦对蔡泽一向佩服,很少驳斥他的意见。
    但按他所说,这仗就不能打了,而如今已经志骄气盛的文信侯又怎能接受?
    所以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以目示意,让他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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