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谖伸手拉住他:
    “朱先生别上火,让我向公子解释:
    您为什么怕给魏国招来灾难?根源还是来自畏惧秦军不可战胜的怯懦心理。
    这种心理不仅安釐王和各国有,也潜藏在您和许多将士的意识中。
    每提到与秦作战,先怀‘必死’的决心,看似勇敢,其实正是怯懦心理的反映。
    不把它彻底清除,到了战场上我们就要打败仗。
    秦军虽然凶悍,实际上并非坚不可摧。
    过去,就有过许多战胜秦军的实例,而且最突出的是‘阏与之战’,赵奢以五万人击溃秦军二十万。
    各国与秦战之所以吃败仗,很多原国是自己造成的:
    如当年公子卬失西河,是因为他太轻信自己是敌人的‘故人之情’。
    在两军对垒之际还去扯交情、套近乎,结果受了商鞅的骗在酒席上当了俘虏,五万大军不战而降;
    楚国也是从怀王时就一次又一次的上当,把边境国防拱手让敌,秦军才能长驱直入捣其腹心;
    长平之战震惊天下,更加重了人们的‘恐秦症’。
    但如果不撤下廉颇重用赵括;
    如果赵括不好大喜功,轻敌冒进,不刚愎自用,多听听别人的不同意见;
    如果赵括不妄自尊大,对部下顺存逆亡,以至上下离心,白起再勇也不能使四十万赵军毁于一旦!
    所以,要想战胜敌人,必须首先调整自己的心态。
    患了‘恐秦症’,先从内心就畏惧对手,认为自己注定要失败,这样又怎能战胜敌人?
    当年赵国马服君有一句名言:
    ‘两军相逢勇者胜,两勇相斗智者胜。’
    这就是说,战斗凭的是敢于压倒敌人的勇气。
    尤其是统帅,更要展现大无畏的气概,才能坚定全军将士们的胜敌信心。
    主将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部下都会随之而泄气;
    勉强上了战场,也是稍有失利一哄而散、望风而逃、溃退千里、不可收拾,更助长了秦军的气焰。
    楚、韩、魏与秦战,几战几败,大部分都败在这个‘怕’字上。
    当然,敢于战胜敌人,并不等于盲目轻视敌人只靠勇气去鲁莽蛮斗。
    有‘勇’还要有‘谋’,这就是所谓‘智者胜’。
    秦国兵力雄厚,战斗力强是事实。
    所以侯先生不让您只率三千子弟去与秦人拼命,而出奇谋窃符夺军;
    仅八万魏军,仍无胜敌的把握。
    所以我们又说服各国联军对敌,同时又慎重详细地制订了作战计划,我们并没有像赵括那样纸上谈兵。
    请您回想,我们从战略到战术,每个环节每一步不是从实际出发?
    可有什么疏漏不慎之处?
    这难道还不能成为我们胜利的保证吗?
    如果您连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可就真的要失败了!
    也许您还顾虑各国会不会中途背约。
    我认为以往的联盟流产的关键是以‘利’聚,大家都想从中得到好处;
    自然就要像小商贩似的,见利一拥而上,争先恐后;遇害背信弃义,一哄而散。
    今日之盟则是公子以‘义’而结,毫无利己之私;
    境界高,人心服,凝集力强,除非有人行‘大不义’之举,轻易不能败之。
    当然,由于秦积威已久,各国对秦作战并非勇气十足,仍存观望之意。
    顺则进,逆则退,再所难免。
    所以,必须由我军先向敌人发动最猛烈的攻击。
    让他们看到秦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神兵’,才能鼓起他们的勇气。
    最怕秦国的,也最恨秦国,一旦看到‘老虎’可以打,他们打起来甚至比我们还要凶猛。
    在此之前我们会处于最艰苦的劣势,但到那时秦军就会被围攻,会动摇。
    之所以说是‘到了关键时刻’,是因为现在各国都在观望我军。
    我们勇往直前,他们绝不会落后;
    我们如果后撤,他们将跑得更快。
    而抗秦大业,则从此一蹶不振,这关系到天下的兴亡啊!
    朱先生怎能不急?”
    朱亥哼了一声:
    “我还得补充几句。
    也许您担心战机瞬息万变,总会发生事前难以预料的情况。
    所以对战争的胜负,谁也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必隐讳,您的担心有道理,我们一旦战败,势必全军覆没,魏国肯定会遭到残酷的报复。
    但是,就算公子不再‘引火烧身’撤回大梁,继‘合盟’被毁、赵国灭亡之后,难道秦王就会从此休兵不再扩张?
    您应该知道,他不会给魏国的宗庙社稷、百姓国土以更长时间的太平,仍然会挥师南下。
    到那时,您可就一点儿抵抗的力量也拿不出来了。
    灭国家、覆社稷的劫数仍然难逃,到那时,您的良心就安宁了吗?
    正是为了保卫魏国的江山社稷,如姬夫人主仆、西门夫人、侯老先生,才敢于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去窃符救赵!
    义无反顾的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公子!
    即使我们会战败,但在战也亡、不战也亡的形势下,我们认可战死,也不引颈就戮,以至留下终身的遗憾。
    好男儿,只有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更何况,我们倡导‘合盟’以身保天下人的命运,或为自由,或成秦奴在此一举!
    如果您动摇了,大局已定,公子啊!……”
    朱亥,身躯魁梧,满面虬须,何等勇猛刚毅?
    说到此处,不禁哽咽落泪,扑通跪倒在信陵君面前:
    “公子!我为天下苍生求您!
    已经子时三刻,出发的时间到了!”
    信陵君紧握双拳,仰首长吁:
    “无忌非顾自身,只恐殃及社稷,先生们的指教令人茅塞顿开。
    既然已经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无忌豁出去了!”
    也跪到朱亥身前:
    “请先生出发!”
    按预先约定,岗窑方向果然发生激战,王稽急忙率自己的全部人马赶去增援;
    途中居然遇到敌人,幸亏他一马当先,奋勇冲击,才打得魏军仓惶逃窜。
    而受到部下参军、将士们的极力颂扬。
    但还没到岗窑,那边的喧闹已经平静。
    为了保障自己防区的安全,他又立即下令往回赶,几十里路,一个往返他竟用了三天的时间。
    回到防区后,王稽当务之急,就是想怎样把这“万金”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偷偷运回家中。
    当然,这方面的知识,对他来说,要比兵法丰富得多。
    而且他也知道:信陵君渡过河,会立刻发兵邯郸,自己留在漳河边的时间也就没几天了。
    “时不待我!要快!”
    夜里“魏军奸细”偷袭,帐前一名卫士战死,王稽在追悼大会上痛苦流涕:
    “狗娃为我而牺牲,我必要厚待与他!”
    战死的士兵,一般就地掩埋。
    而王稽却给狗娃做了一口大棺材,派亲侄子送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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