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唐雎只知说服齐王加盟不易,只顾挖空心思想办法。
    怎料到齐王对秦王比对母后还亲近?
    后胜更把师门之谊抛到九霄云外,意在研究怎样出卖他。
    但齐王君臣也忘了“隔门有耳”,二人只顾说说笑笑,却没提防被齐王的乳母在门外听去。
    乳母本是君王后自幼的侍婢,在闺中伴读时就与唐雎熟识。
    齐乱别后,弹指间已有三十余年。
    突然听说唐雎来见齐王,忍不住想找个机会再看看这位当年的“腼腆少年”如今变成什么模样?
    可惜,听说没几句话就被送到驿馆,自己不便出宫私会,就天天跑到前殿来偷窥,以寻个“再见”的机会;
    想不到竟偷听到这黑了心的甥舅不念旧情,要把唐雎献给秦王的阴谋。
    乳母当然又惊又急,但自己人微言轻,绝对无法挽回局面援救唐雎。
    忽然想起齐王建的伴读邹阳,虽然年轻,却能言善辩见识过人,关心国家安危。
    见这甥舅治国昏乱,媚秦养患常常暗中叹息,便忙去找他商量。
    邹阳听了果然也大吃一惊:
    “信陵君人中之杰,若害了唐雎日后必定报复,齐国从此无宁日了!”
    急忙入宫求见齐王。
    齐王建虽然不喜读书,但邹阳博学多才,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千年的奇闻轶事无所不知;
    虽也有劝谏,却措词委婉,从不倔强唐突;
    茶余饭后玩累了,听他侃一通倒也挺有趣,所以对他还算优待,准其随便入宫。
    今天因为软禁唐雎受到舅舅的夸赞,齐王建心中得意,很愿在人前炫耀一番。
    恰巧听报邹阳求见,便让传进。
    齐王和后胜坐着,也想不到给邹阳赐座,邹阳只得站立在他们面前。
    后胜的特点是只对齐王、秦使、金宝平视。
    除此之外,看齐国臣民和其他一切东西的视角都在四十五度以上,所以他打猎时想射兔子却中了天上的飞鸟;
    想亲美人的脸蛋却啃一嘴头发;
    走路都要随从提醒他注意门槛。
    邹阳当然不会成为他目中的“奇迹”,望着屋顶大咧咧地问道:
    “没事不在家呆着,进宫来干嘛?”
    齐王宫只应该由他随意出入,别人散朝后还来,他就得问问。
    邹阳恭恭敬敬地回答:
    “怕大王无事闲闷,特来伺候。”
    后胜哼了一声:
    “嚇,你对大王倒挺关心哪?”
    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邹阳正色答道:
    “天、地、君、亲、师是为人立世之根本,怎能不敬重?”
    后胜撇撇嘴:
    “不敬天要挨雷劈;不敬地没处立;不敬君没官当;不敬父母人骂你。
    这老师嘛,是花钱雇来的,你敬他何用?”
    跟这种混蛋本无理可讲,邹阳却还是不厌其烦地解释:
    “我们是在老师的教导下,才能从蒙昧进入文明、掌握知识、懂得做人的道理,踏上人生新的台阶。
    从某种意义上说,等于给人缔造了一次新生。
    所以有人说:
    一日为师,终身如父;
    同窗受业,就是兄弟……”
    他是故意往“尊师”上硬扯,从而把话题归纳到自己预定的轨道。
    齐王建当然不明白邹阳的用意,忽然哈哈大笑指着后胜:
    “兄弟?什么兄弟?
    我要把他师兄唐雎送给秦王去砍头,他还夸我聪明呢。
    哈哈哈哈,他可没拿同窗当兄弟!”
    他只想以邹阳的观点做取笑后胜的依据,却不知为邹阳打开了劝谏的大门。
    “大王,这唐雎可是信陵君派来的使者?”
    齐王建不以为然:
    “啊,是魏无忌派来的。”
    “您把他交给秦王能得到什么回报?”
    “咳,我们哥儿俩还谈什么回报呀?只要他乐,我就高兴。”
    “秦王乐了,信陵君呢?”
    “不过一个魏公子,我管他乐不乐?”
    “您不管他,他可要管您啊。
    大王,信陵君侠义之名远播四海,振臂一呼,天下响应。
    他要救赵,楚、燕、韩、魏四国联军五十万立赴邯郸,只怕秦王也不能抵挡;
    他手下三千门客,个个武功盖世,智谋超人。
    您坏了他的手下,秦王不给回报,他可必定回报。
    救赵之后,挥师东进,试问齐国兵将可是敌手?
    国破君亡的惨剧,您还想重演吗?
    退一步说,他就是不发动战争,派出几名高手,来无影,去无踪,穿房越脊如履平地,咱们更是防不胜防啊!”
    邹阳拿出讲评词的本事,添油加醋地使劲儿吓唬他俩。
    既然听说“烫嘴”,齐王建就有点儿不敢伸筷子了。
    直愣愣地瞅着舅舅,哪知后胜更是吓得直冒凉汗。
    后胜倒不怕来跟齐国打仗,反正用不着他上战场,死活轮不到他身上;
    他更不怕国破君亡,早已在秦国买下大量房产田地,还有巨额存款。
    情况不好立刻开溜,侨居秦国仍能享受富贵生活。
    可是,真要像邹阳描述的那样派刺客来,连王宫里都不保险,何况自己家?
    凭自己的人缘德行,再长几个脑袋也得搬家!
    想到这儿,他急得一拍大腿:
    “咳!咋把这个主儿给忘了呢?”
    他不像齐王建那么孤陋寡闻,对社会外界接触的多,也风闻信陵君如何厉害。
    比当年孟尝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己何必为讨好秦王而捅这个“马蜂窝”?
    于是便对齐王建摇摇头:
    “要不,咱别惹这个麻烦啦。”
    不过,已经把人家给软禁起来了,这个场又怎么收?
    后胜的“聪明”刚才都跟着冷汗流出去了,现在一点儿辙都想不出来。
    于是,“奇迹”出现了。
    他的眼睛居然垂降到平视位置,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邹阳:
    “邹先生,您的主意多,给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又训斥内侍:
    “怎么不知道给邹先生看座?”
    邹阳微笑:
    “愿意援赵,即刻发兵;不想加盟,以礼送回。
    信陵君最讲道理,不会逼迫咱们去顺从他。”
    后胜挥挥手:
    “得!得!两边都惹不起,咱给他个敬而远之。
    好酒好饭招待,再多送点儿盘费,客客气气地请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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