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武灵王走的是一条只有野羊和少数猎人翻越的秘密小路,连秦军都不知道。
    所以没有提防,却被他察访到,可见武灵王对了解秦的情况做了多么大的投入。
    赵主父窥探了秦国内部的虚实,心中有了底数。
    回国后进一步加紧了攻秦的准备工作。
    由于函谷关险峻难攻,秦又设重兵驻守,他计划先派大军在关前佯攻,以牵制秦国的注意力。
    另派一支精悍的部队从云中出发渡过黄河,自九原向南,由山北侧沿秘密小路偷袭咸阳,造成秦国内大乱。
    正面大军便可乘机夺取函谷关,长驱直入,与奇兵分进合击。
    当然仅靠赵国兵力还不够用,到时候必须邀请韩、魏等国加盟。
    但出于保密,行动前他只同肥义、公子成等少数几个人研究过,对国外丝毫也没透露。
    为了迷惑秦国,在备战的同时,他倒带着惠文王及许多大臣到各处去游玩巡视。
    大队人马来到代郡,向北巡视了雁门关;再折向南到云中,检阅了在那儿“屯田”的一支部队;
    又回到灵寿,修了一座“赵王城”;
    这时孟姚红颜薄命也已作古,便在肥乡修建“夫人城”以为纪念。
    武灵王父子、君臣,则分居在沙丘的几座宫堡里,等待竣工。
    从武灵王潜入咸阳后,秦就开始密切注意他的动向。
    谍报人员也发现了赵在大规模备战的一些迹象。
    但从他最近的一系列活动来看,并不能对秦构成威胁,倒像是在瞎折腾,猜不出他的真实目的。
    但秦昭王却不知武灵王在这些“瞎折腾”的掩护下,已悄悄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军事部署。
    部队都已进入待发位置,秦在毫无知觉中就已面临国破家亡的危险……
    但就在这时,赵的内部也在蕴酿着一场争夺政权的动乱。
    孟姚之子何被立为太子后,武灵王又让肥义做何的太傅。
    大将李兑是肥义的学生,当时就劝阻老师任职:
    “废长立幼自古就是祸乱的根源;
    何况章壮且骄,其相田不礼残而不仁,二人相合,必生阴贱之念。
    小人有欲,轻谋浅虑,见利而不避其害,具有极大的破坏性。
    您不能改变主上的决定,也就不必当这个‘太傅’,以免日后出了麻烦把您牵扯进去。
    既不能为国家,就为自己防患于未然吧。”
    肥义叹口气:
    “我岂不知当年苟息辅奚齐的下场?
    (注:奚齐是晋献公宠妃骊姬之子。
    献公为立他而逼死太子申生,逼走庶子重耳、夷吾,任苟息为奚齐傅;
    献公死,大夫里克连杀奚齐和悼子,苟息觉得有负献公而自杀。)
    但我观公子章的为人,好大喜功,党众而欲炽;
    又自以为是,视远而忽近,集父之短而无其长,他日为君,赵必不昌;
    我辅幼子,教以正道,虽不能成为英主,但可保住祖宗基业。
    否则,我这把年纪还贪图‘太傅’的富贵虚荣吗?”
    李兑不禁泪下:
    “明知艰险,老师却为国家的长远计而不顾自己,忠心义胆,可垂千古。
    但事事都要小心,一旦觉察到什么异常就马上找我,以为外援。”
    孟姚宠爱正深时,何的地位自然稳如磐石。
    但母亲死后,虽然登上王位,怎知“主父”的感情又起微妙变化。
    一天上朝,惠文王坐在正位,武灵王侧坐观政。
    见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的公子章却要向二十来岁的弟弟跪拜行礼,心中忽涌起一种愧疚感。
    这个宝座,本来名正言顺该是章的,只为自己溺爱孟姚就硬把章的继承权夺去给了何。
    章这些年跟随自己东打西杀立了不少战功,并无过错,这么对待章,公平吗?
    下朝后,主父见庶子赵胜随侍身边,因他在诸子中很有见识,就同他商量:
    “你看今天上朝的情况,公子章虽也随班朝拜,但很勉强,似有不甘之色。
    我看着也于心不忍,所以想把赵一分为二。
    让章主代,一国二主,以免日后兄弟相争,你以为如何?”
    赵胜一听就急了,跪下哭劝道:
    “当年做的是不妥,但如今君臣名分已定,就不能一误再误,否则复生事端,后果难测。”
    主父哼了一声:
    “大权还在我手中,他们谁敢捣乱?”
    赵胜抹去脸上的泪道:
    “儿臣不忧父亲在日,怕的是日后人心难测:晋穆侯薨,长子仇嗣立,都于冀;
    次子成师封于曲沃,二子并立。
    后来曲沃日强,便尽灭仇的后代,吞并冀国,成师为弟且能吞兄,何况章是强壮的哥哥而何是柔弱的弟弟呢?
    您千秋万岁之后,若知后世子孙相残,能瞑目吗?
    国内生乱而能长久啊!”
    主父垂头丧气,沉默于内心的矛盾中……
    不想,一个曾在东宫服侍过章的宦官听到父子俩的谈话,就向公子章告了密。
    公子章立刻召来田不礼商量对策:
    “父亲有心封我于代,一国二主,却被公子胜拦住,你看怎么办?”
    田不礼咬咬牙:
    “你的太子之位无故被小孩子夺走,国人无人心服,主父想一分为二,可见对往事也生悔意。
    干脆咱们找准机会用武力夺回王位,木已成舟时,他也无可奈何,只得承认既成事实。”
    公子章也咬了牙:
    “好,你做准备吧,事成,富贵与子共之!”
    他们认为这次驻跸沙丘,是发动政变的一次绝好机会!
    沙丘建有两座商朝留下的离宫,相隔五六里地。
    虽然简陋,却宽敞凉爽,主父与惠文王各居一所,公子章则想办法住进二宫之间的一个堡中。
    田不礼的计划很简单:
    派主父宫中给他们当心腹的内侍夜间报信给惠文王,假说主父突得急病,让他去看望。
    事急、路近,估计不会带大批御林军护卫,只要预备下好手在中途把他一杀,大事便成!
    但是田不礼没想到,李兑安排在他们内部了细作。
    虽然还没有掌握具体的阴谋计划,却已知道将有不利于国君的行动。
    李兑属于野战部队,只能担任外围警戒,没有资格到国君身边做侍卫守护。
    所以他只好把情报通知给肥义,并让肥义想办法把他的部队调入内线警戒区。
    肥义摇摇头:
    “没有特别严重的意外情况,边军不得入内。
    现在没有他们谋逆的确凿证据,别说调进你们,就连采取限制他们活动的措施都做不到;
    再说,对他们过早地表示怀疑反而会打草惊蛇,造成咱们的被动。”
    李兑很是着急:
    “可是等他们有所行动,逆迹虽彰,我们远水不解近渴,怕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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