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
    尔康自从紫薇进宫,就害起相思病来,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怀疑自己的主意拿错了,一天到晚,魂不守舍。虽然,永琪和尔泰都说,小燕子这两天很乖,宫里也没有出什么状况,可是,他就是不能安心,也不能放心。早也想紫薇,晚也想紫薇。这天,再也按捺不住了,就不管合不合适,得不得体,拉着永琪尔泰,一起来到漱芳斋,探视紫薇。
    紫薇看到他们,又惊又喜又紧张,问:
    “你们三个人,就这样闯来了?给人看到有关系没有?”
    “五阿哥是阿哥!在宫里走来走去,当然没关系,我跟五阿哥是一道的,也没关系!就是尔康没事往宫里跑,有点问题!”尔泰说。
    “那……尔康,你还不赶快离开!不要让人发现了!”紫薇着急地说。
    尔康盯着紫薇看,眼里,盛载着千言万语。
    “已经冒险进来了,你就不要担心害怕了!就算有人看到,说是陪伴五阿哥,过来办事,也就搪塞了。总之,皇上没出宫,我在宫里陪着,也还说得过去!”他上上下下地看紫薇,好像已经分别了几百年似的,“你怎样?好吗?有进展吗?”
    “我才进来几天,谈什么进展呢?除了第一天匆匆忙忙地见了皇上一面,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再见到过他!”
    “大家长话短说,说完了就走!咱们三个这样出现在漱芳斋,实在有点引人注意!”永琪说,看着小燕子的额头,“怎么肿个大包?又跟人动手了吗?”
    一句话提醒了小燕子,就急急地说:
    “你们三个臭皮匠,赶快再想个办法,给我找几个武功高手来。要不然,你们去找柳青柳红,把他们弄进宫里来,做我的侍卫!”
    永琪睁大眼睛:
    “你这真是异想天开!刚刚把紫薇金琐弄进来,已经好不容易,你还想把柳青柳红弄进来!”
    “等到柳青柳红进来之后,你大概就想把什么小豆子、小虎子、宝丫头……通通弄进来,你预备把整个大杂院搬进皇宫,是不是?”尔泰问。
    “可是,我这漱芳斋晚上会闹贼!半夜三更,还有夜行人来偷看!我的武功,越来越退步,翻个窗子,都会撞到头!”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紫薇说。
    尔康、永琪、尔泰大惊。
    “有人偷看,什么人?你们有没有注意?小邓子、小卓子他们怎么不在外面守卫?”
    金琐给每个人倒了茶过来,就接口说:
    “小邓子、小卓子都喝醉了!那晚,小燕子一定要给我们接风,大家都醉了!”
    三个男人全部变色。
    尔康就往前一迈,对小燕子急促地、命令地说:
    “你不要太任性了,不管心里怎么高兴,都不可以全体的人喝醉酒,你好歹要让小邓子、小卓子保持清醒……不不!不只小邓子、小卓子,你们谁都不可以喝醉!这个宫廷之中,敌人到处都是!防不胜防!你们两个都有任务在身,不是进宫来玩的!这大局一天不定,你们两个都有危险!怎么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呢?”
    “好了好了!你别训我,人,总有忍不住的时候嘛!你还不是一样,明知道跑到漱芳斋来不妥当,你还不是进来了?”小燕子不高兴地说。
    尔康一怔,尔泰便急急地把尔康推到紫薇身前。
    “小燕子说得有理!你有话快说,如果要我们回避,我们大家就回避!”
    紫薇脸一红,还没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小顺子和小桂子的急呼:
    “皇后娘娘驾到!”
    接着,是小邓子和小卓子的急呼:
    “皇后娘娘驾到!”
    接着,又是明月、彩霞的急呼:
    “皇后娘娘驾到!”
    室内众人,全部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交换任何讯息,皇后已经大步走人,后面跟着容嬷嬷、宫女、赛威、赛广和太监们一大群人。
    一屋子人赶快行礼的行礼,请安的请安。紫薇和金琐急忙匍匐于地,喊着:
    “奴婢紫薇(金琐)叩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的头,高高地昂着,眼光威严而凌厉地环室一扫,挑了挑眉毛说:
    “小燕子!你这漱芳斋可真热闹,外面奴才站了一院子,里面主子站了一屋子!五阿哥和福家两位少爷都在,真是盛会!哟,这儿还有两张生面孔,想必就是令妃娘娘赐给你的宫女了!”就看着紫薇金琐,命令地说,“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紫薇、金琐就抬起头来。
    皇后来,就是冲着紫薇和金琐来的。听说漱芳斋又来了新的宫女,而且是“令妃赏赐”,心里就是一肚子气,又有一肚子的怀疑。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燕子,到底需要多少奴才?令妃和小燕子,到底在搞些什么把戏?她有意要看看两个新人,是何方神圣。所以,当紫薇和金琐抬头,她就认真地、仔细地看二人,好像要在两人的脸上挖掘出什么秘密似的。好标致的丫头!皇后看得纳闷,满屋子的人也被皇后的眼光,弄得惴惴不安起来。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皇后问紫薇。
    “紫薇,就是紫薇花那个紫薇!”紫薇战战兢兢地回答,难免紧张。
    皇后下巴一抬,可逮着机会了,就大喊:
    “容嬷嬷!给我教训她!居然不说‘奴婢’,简直反了!”
    容嬷嬷立刻上前,劈手给了紫薇重重的一耳光。
    满屋的人全部惊跳起来。尔康几乎冲了出去,被尔泰机警地一把抓住。可是,尔泰顾到了尔康,就没顾到小燕子,小燕子直冲上前,大嚷:
    “容嬷嬷!你敢!”
    容嬷嬷旧恨新仇一起算,得意地说:
    “我帮皇后娘娘教训奴才!有什么不敢?”
    皇后厉声说:
    “容嬷嬷!再教训她!”
    “遵命!”
    容嬷嬷大声应着,竟左右开弓,对着紫薇的脸熟练而迅速地连续开打。
    尔康又气又急又心痛,脸色都白了,浑身发抖。
    尔泰死命拉住他,对他制止地摇头,他眼睁睁地看着紫薇挨打,竟然一筹莫展。
    金琐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和厉害,急喊了一声,什么都顾不得了,扑上去,用身子挡着紫薇,喊:
    “打我!打我!我来代替她受罚!”
    “容嬷嬷,两个一起打!”皇后怒喊。
    容嬷嬷便抓着金琐的头发,一阵噼里啪啦,耳光清脆地响着。
    “谁敢打她们!容嬷嬷!我要你的命……”
    小燕子嘴里喊着,身子就箭一般往前冲去,赛威、赛广一拦,她就像撞到了铜墙铁壁,震开好几步。小燕子大怒,飞扑上去,动手就打,赛威一伸手,小燕子哪是对手,被赛威一撂,身子像断线风筝一般飞跌出去。永琪再也忍不住了,飞身一跃,接住小燕子,气得脸色发青,大吼:
    “反了吗?敢对格格动手!”
    同时间,尔康也什么都顾不得了,挣开了尔泰,他飞蹿上前,左打赛威,右打赛广,一阵连环踢,把赛威、赛广踹了开去。赛威、赛广见是尔康,不敢还手,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尔康一面打,一面怒喊:
    “赛威、赛广!你们好歹是我的手下,不要命了吗?谁敢再动手,我把他交到大内监牢去!”
    赛威、赛广吓住了,震住了,连连后退。
    皇后走到尔康面前,昂着头说:
    “福大人,你是不是要把我也送到大内监牢去?”
    尔康吸了口气,面色惨然地躬身说:
    “臣不敢!请皇后娘娘看在五阿哥面子上,再闹下去谁都不好看,请手下留情!”
    永琪也急忙往前,说:
    “皇额娘!这漱芳斋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地方,皇额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手下留情!”
    “留什么情?这还珠格格有圣旨,可以不守规矩,难道奴才也有吗?我就教训了她们,你们预备怎样?”皇后回头喊,“翠环、佩玉……你们也上去!帮容嬷嬷教训这两个丫头!”
    宫女便应着“喳”,上前帮忙容嬷嬷,分别抓住紫薇、金琐,容嬷嬷扬起手来,又要对两人打去。
    尔康飞快地冲过去,人已经切入容嬷嬷和紫薇之间,伸手一挥一舞,两个宫女飞跌出去。容嬷嬷眼睛一花,已经被震倒在地。一时之间,哎哟哎哟之声不断,屋子里摔的摔,跌的跌,乱成一团。
    皇后气得快疯了,怒喊:
    “赛威!赛广!你们是死人吗?”
    尔泰和永琪对看一眼,见闹成这样,就都豁出去了。两人同时迈步,一个拦住赛威,一个拦住赛广。
    永琪就高高地昂着头,语气铿然地说道:
    “皇额娘!儿臣斗胆,请皇额娘高抬贵手!今天,儿臣在漱芳斋,就不允许任何人在这儿动手!如果要动手,无论是谁,都得先把我撂倒再说!”
    永琪气势凛然,不可侵犯。容嬷嬷、宫女、赛威、赛广全都震慑住了。
    皇后气得脸色铁青,话都说不出来。
    紫薇见场面弄得如此不可收拾,心惊胆战,又怕连累到尔康、尔泰和永琪,急得五内如焚,便膝行到皇后面前,磕下头去。
    “皇后娘娘请息怒,奴婢罪该万死,让娘娘生气!奴婢甘愿受罚,请娘娘饶恕大家!”说完,就自己掌嘴。
    金琐大惊,也爬行过来哭着说:
    “皇后娘娘!请罚金琐,饶了紫薇!”说着,也自己掌嘴。
    这时,小邓子、小卓子、小顺子、小桂子、明月、彩霞全都进来,跪了一地。
    “皇后娘娘!奴才们愿意代她们两个受罚!”六个人便噼里啪啦,自打耳光。
    皇后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如此护着紫薇金琐,心中实在震撼。见大家纷纷自打耳光,总算面子有了,就乘机下台,说:
    “好了!不用打了!”
    大家停手。
    皇后扫了尔康、尔泰和永琪一眼,眼神阴沉而凌厉,义正词严地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我管奴才,用的是‘家规’!这整个皇宫,还没听说过我不能教训奴才!今天看在五阿哥面上,我就算了!大家也都收敛一点吧。这漱芳斋是宫闱重地,不是酒楼!身为阿哥和臣子,也该自己有分寸!”
    “皇额娘教训得是!”永琪忍气吞声,说。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尔泰也应着。
    唯有尔康,脸色苍白,咬牙切齿,一语不发。
    皇后就一挥手说:
    “容嬷嬷!咱们走!”
    皇后带着众人,昂着头,威风凛凛地走了。
    皇后一走,大家就纷纷从地上跳了起来。明月和彩霞,急急忙忙端了一盆水来,绞了帕子,来给紫薇和金琐敷脸。小燕子也来帮忙,一面给紫薇敷脸,一面说:
    “拿冷帕子这样冰着,比较不疼,而且可以消肿,明月彩霞她们都有经验,我帮你弄!”
    紫薇推开小燕子忙碌的手。
    “算了!算了!没有关系!”她着急地看着尔康等三人,“你们怎么还不走?”
    尔康蹿上前去,拉着紫薇就向外走。
    “走!我们一起走!我这个猪脑袋想出来的笨主意!我恨不得把自己给杀了!走!我们这就出宫去,什么都不要了!天涯海角,难道还没有我们两个容身之地吗?”
    “尔康!你理智一点!”永琪一拦。
    “我不要理智!我就是太理智了,才会把紫薇和金琐陷入困境,我要把她们救出去!我什么都不管了!”尔康红着眼说。
    尔泰跺脚,拦住尔康:
    “哥!你不要碰到紫薇的事,就阵脚大乱!你什么都不管,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管?阿玛跟额娘你要不要管?五阿哥你要不要管?小燕子你要不要管?令妃娘娘你要不要管?”
    紫薇死命挣脱了尔康,眼泪滚了下来:
    “我不跟你走!我好不容易进宫来了,好不容易见着了皇上。你现在用一百二十匹马来拖我,也没办法把我拖出宫去!”眼泪汪汪地看着尔康,“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不痛,真的!挨两下打,没有关系!我以后会很小心,不会说错话!”
    “你还不了解吗?皇后想打的不是你,是小燕子!她不敢打小燕子,就打你!你无论怎么讲话,她都可以挑你的错!”尔康喊。
    “那也阻止不了我要留下的决心!”紫薇哀求地看着尔康,“我才进来几天,什么状况都没摸清楚,要见的人,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完成。你要我现在放弃,死也不甘!你那么了解我,才把我送进来,怎么不成全我呢?”
    小燕子气得胃都痛了,用手揉着胃,手里拿着湿帕子,满屋子乱转。
    “尔康!你不要婆婆妈妈了!今天的仇,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跟她们算总账!你尽管把紫薇交给我,我来保护她!”小燕子气冲冲地叫。
    “就是交给你,我才心惊胆战!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她?”
    永琪对大家喊:
    “大家都冷静一下好不好?”
    大家安静了片刻,永琪就对尔康正色说:
    “不要再说带走紫薇的话,人,是你额娘送进来的,要带走,也得让你额娘来带!现在这样走,等于全盘皆输,你服吗?”
    尔康冷静下来了,深思着。永琪急急地说:
    “不要感情用事了!棋,已经走到这一步,没办法后悔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事!皇后看到我们三个在这儿,已经满肚子怀疑了,又闹得这么严重。紫薇和金琐虽然吃了亏,她也吃了亏!她会甘休吗?刚刚已经对我们话里藏刀,现在,会不会跑到皇上面前去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咱们在宫内这样大打出手,对方又是皇后,可是犯了大忌啊!一个‘忤逆’罪,大家就吃不了兜着走!”
    紫薇一听,更是心惊胆战。
    “那要怎么办?”
    小燕子往门外就跑:
    “我先去跟皇阿玛告状!就说皇后娘娘来我这儿杀人放火!打我的人,安心要我活不成!”
    尔康一把拉住小燕子,被永琪点醒了,理智也恢复了。
    “你不要毛毛躁躁,这样不行!”想了想,点头说,“不是你去!应该我们三个去!”
    乾隆正在御书房批奏章,永琪、尔康、尔泰三个,气急败坏地进来了。
    永琪一进门就急切地嚷着:
    “皇阿玛!儿臣先跟您请罪!刚刚咱们三个,大闹漱芳斋,跟赛威、赛广动了手,气走了皇额娘……”
    乾隆惊愕极了。
    “永琪,你慢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尔康!你讲!”
    尔康就急急禀告:
    “皇上!刚刚我们三人,正和还珠格格研究边疆问题,皇后娘娘忽然带着容嬷嬷、侍卫、宫女……浩浩荡荡到了漱芳斋,才说了两句话,皇后娘娘就命令容嬷嬷打人,是臣一时按捺不住,没有时间深思熟虑,唯恐还珠格格吃亏,只有下手维护!”
    乾隆大震。
    “怎么?皇后又去漱芳斋找小燕子的麻烦了?小燕子挨打了吗?”
    “打的不是格格,是令妃娘娘赏赐的两个宫女!可是,格格气得发狂了,完全失去理智了……”尔泰说。
    “朕听得糊里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琪就急如星火地喊:
    “皇阿玛!事情经过,让儿臣再慢慢禀告!总之,就是容嬷嬷打了新来的紫薇金琐,皇阿玛也知道,小燕子那个脾气,是最重义气,最爱护奴才的!打她还好,打了她手下的人,比打她还严重!她一气,就无法控制了!现在,正在漱芳斋发疯呢……”
    “发疯,什么叫发疯?”乾隆大惊,跳起身子,“朕自己去看!”
    乾隆带着尔康他们三个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惊人的场面。
    只见一条白绫,高高地挂在屋檐上,下面凳子叠凳子,架得好高。小燕子爬在凳子顶端,正要把头往白绞圈圈里套去。脸上,一脸惨烈;嘴里,激烈地喊着:
    “士可杀不可辱!被人这样欺负,不如死掉算了!”
    凳子下面,小桂子、小卓子、小顺子、小邓子全部吓得魂飞魄散,绕着発子尖叫。大家各喊各的,吼声震天:
    “格格!不可以!千万不可以!格格冷静呀,命只有一条呀……”
    明月和彩霞吓得发抖,跪在地上磕头,哭喊:
    “格格!下来呀!求求你下来吧!”
    “格格,我给您磕头!您要保重呀,这种玩笑开不得呀!”
    紫薇、金琐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摇摇欲坠的小燕子,也不禁心惊胆战。紫薇哀求地喊着:
    “你下来吧!不要这样嘛!我看起来好可怕!”
    “小心小心啊……不要把头伸进去呀……一伸进去就真的完了!”金琐也喊。
    大家各喊各的,一片混乱。小燕子却怒喊不停:
    “你们谁都别劝我,士可杀不可辱!我气死了,不要活了……”
    小燕子一面尖叫,一面眼观四方。
    乾隆急急地冲了进来,小燕子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
    “紫薇!我死了,你帮我收尸,带我回济南,葬到我娘的坟边,给我立一块墓碑,上面写‘还珠格格冤死之墓’……我走了!大家再见!”
    乾隆一见这等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急喊:
    “小燕子!你这是干什么?你下来!这是圣旨!”
    小燕子悲声喊:
    “皇阿玛,小燕子跟您永别了!那个……士可杀不可辱,小燕子变成鬼,还是会孝敬您的!”
    小燕子说完,眼睛一闭,头伸进白绫圈圈,脚下一踢,発子乒乒乓乓摔倒。
    底下众人的声音吼成一片,有的叫“格格”,有的叫“小燕子”,有的叫天,有的叫地,有的叫菩萨。
    “尔康!永琪!你们还不上去救她……”乾隆大喊。
    谁知,那白绫的结根本是虚打的,哪里套得往小燕子,乍然松开。
    乾隆话未说完,小燕子却从空中直溜溜地掉下来了,正好掉在乾隆脚前。
    乾隆惊愕,眼睛从上面移到下面,瞪着小燕子。
    小燕子一跃而起,嘴里怒骂着:
    “什么都跟我作对,连个白绫都跟我作对!”小燕子一面喊,一面捞起白绫,奔到另一根屋檐下,搬凳子,架凳子,跃上凳子,抛白绫,打结……
    乾隆看出苗头不大对,怒喊:
    “小燕子!你在胡闹什么?”就对尔康等人一瞪眼,“你们由着她胡闹吗?赶快把她给捉下来!”
    “臣遵旨!”尔康和尔泰便飞跃上去,把小燕子拉下了地。
    乾隆往小燕子面前一站,生气地瞪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气死朕吗?只有那些没教养的小女子,才闹这手‘一哭二饿三上吊’!你什么不好学,居然学这个!一点出息都没有!”
    小燕子往乾隆面前一跪,说:
    “我本来就是‘没教养的小女子’,改也改不好!皇后想尽办法要杀了我,我帮她处理了,让您少费心!”
    “你跟皇后又怎么了?她打了你两个宫女,又没打你,你也要气成这样?”
    这一下,小燕子不是做戏了,真情流露,痛喊出声:
    “皇阿玛!宫女也是人,宫女也有爹有娘,爹会疼,娘会爱呀!她的娘虽然死了,她还有爹……她的亲爹如果知道她被人打成这样,一定会心痛死的!”说着,爬起身子,把紫薇拉到乾隆面前来,“紫薇,抬起头来,让皇阿玛看看你的脸!”
    紫薇万万料不到小燕子会这样把她拉到乾隆面前,跪在那儿,又是激动,又是伤心,再加上脸上有伤,心里更是难过,觉得不能给乾隆一个最完美的印象,所以,抬着头,两行热泪,就沿颊滚落。
    尔康、尔泰、永琪都没有料到小燕子这一招,三人十分震动与期待地观望着。
    金琐更是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父女的相会。
    紫薇磕下头去,声音颤抖着:
    “奴婢紫薇叩见皇上!”再抬头痴痴看着乾隆。
    乾隆见紫薇眼中,盛满千言万语,两颊肿胀,热泪双行,说不出来的楚楚动人,不禁一怔,没来由地被深深撼动了。
    “你是紫……紫什么?”乾隆怔怔地问。
    “奴婢名叫紫薇,奴婢出生在紫薇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取名叫紫薇。”
    “嗯,好名字!挺容易记的。”低头看看紫薇的脸,“让她们给你擦点药!”
    乾隆这样一点点关心,已经让紫薇感动得一塌糊涂,哽咽说:
    “有皇上这样一句话,不用上药了!奴……奴婢谢皇上恩典!”
    乾隆心中一热,有股奇异的悸动,就柔声说:
    “宫里规矩多,受点委屈,也是难免。皇后的脾气不好,打你们两下,只好认了!平常,要劝着格格,不要再火上加油,知道吗?”
    紫薇柔顺地答道:
    “奴……奴婢知道。皇后教训奴婢,也是奴婢的福气,不敢抱怨,不敢委屈。格格厚爱奴婢,才引起这样一场大乱,奴婢知罪了!以后,一定劝着格格,不再和皇后娘娘冲突!”
    乾隆忍不住仔细看紫薇:
    “嗯!脑筋清楚,是个懂事的……怪不得格格宠你!”便振作了一下,说,“你们都起来吧!”
    小燕子看了紫薇一眼,起身。
    紫薇再磕了一个头,也起身。
    乾隆就正视着小燕子,说:
    “好了!事情过去了,你不许再胡闹了!以后,皇后找你麻烦,你也机灵一点,不要硬碰硬,嘴巴甜一点,态度好一点,能够‘化戾气为祥和’,不是皆大欢喜吗?你是聪明孩子,怎么不懂呢?”
    小燕子一听,大惊失色,抗议地大声说:
    “皇阿玛!你不要太狠心!那个‘力气’怎么能化成‘糨糊’呢?我每次见到皇后娘娘,就要倒霉,不是这儿伤,就是那儿痛,再把‘力气’化成‘糨糊’,我就升天了!”
    尔康、尔泰、永琪你看我,我看你,拼命憋着笑,快要憋死了。
    紫薇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已闪着笑意。
    乾隆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抬眼去看永琪。
    “永琪,你跟小燕子常在一起,朕要问问你,她是不是每次说话都这样颠三倒四?朕说东,她说西,朕说上天,她说下地,但是接嘴接得个快,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回皇阿玛,我们跟小燕子说话的时候,会迁就她的语言!”永琪忍笑回答。
    “原来如此!”乾隆笑笑,点点头,看看小燕子,忽然回头,对三人瞪圆了眼睛,“那么,是谁教她说‘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的?这不是她的语言吧!”
    三人一呆,面面相觑。没想到演了半天戏,栽在一句台词上!
    “还不快说实话!”乾隆喊。
    尔康一叹,上前说:
    “皇上圣明!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乾隆对几个人看来看去,明白了。
    “好!你们气走了皇后,跟她的人动手,还恶人先告状,把朕引到这儿来看小燕子演戏,是不是?”
    永琪对乾隆心服口服,坦白地说了:
    “皇阿玛别生气,如果我们不告状,皇额娘一定先告状,而且会说得很难听,我们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皇上!这都是臣出的主意,请不要怪罪五阿哥!”尔康急忙请罪。
    “皇上英明!这都是我的主意,跟五阿哥和尔康没有关系!”尔泰抢着说。
    小燕子挺身而出:
    “皇阿玛!不是的!他们都是要保护我,所有坏点子,当然是我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才不要他们帮我担罪名!”
    乾隆呆了呆,看着大家,瞪大眼睛,骂着说:
    “你们串通一气,联手做戏!这样大胆!这样放肆!连朕都敢骗!不怕朕摘了你们的脑袋吗?但是……哈哈!”再想想,忍不住大笑了,“你们演得这么逼真,这么卖力,大概也是情迫无奈吧!看在两个宫女受伤的分上,朕只好化‘力气’为‘糨糊’,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但是,下不为例!”
    小燕子扑通跪落地,高喊:
    “皇阿玛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的人便全体跪落地,齐声喊:
    “皇上万岁万万岁!”
    乾隆被大家喊得心里热烘烘,可是,觉得小燕子实在太过分了,就对小燕子严厉地说:
    “你不要以为对朕喊句万岁万万岁,朕就会不罚你!你这样又上吊又发疯地乱闹,让大家陪着你撒谎,简直无法无天!朕看你的学问一点进步也没有,坏点子倒有一大堆!书房也白去了!朕罚你把《礼运大同篇》写一百遍!三天之内,交给朕看!而且要把它讲解出来给朕听!如果你做不到,朕会再打你二十大板!君无戏言!”
    小燕子脸色惨变。
    “皇阿玛!您不是说饶了我们吗?”
    “别人能饶,你不能饶!你‘化力气为糨糊’,绝不能饶!”
    “但是……但是,这个‘搬运大桶什么篇’是什么东西?”
    “三天之后,你告诉朕,那是什么东西?”
    小燕子呆了。
    紫薇看着这个明察秋毫、又恩威并用的乾隆,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景仰,又是崇拜,又是依恋……各种复杂的情绪,把她那颗充满孺慕之情的心,涨得满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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