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檬檬当时工作丢了还有奇怪的病症在身,在家乡除了父亲留下的旧房几乎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于是就和道长走了。有人私下议论,说这道士骗财骗色,拐带一个年轻女人,也有人羡慕舒檬檬,说她有仙缘云云。
    但舒檬檬自己却“知道”左道长是一位好人,难得的好人!他对她并没有不良企图,真的就是给她治病,吃住以及生活所需都是左道长安排的。当然了,舒檬檬也不可能白吃白住,她也替左十三工作,不仅处理各种曰常秘书杂务,当左十三在的时候,还要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之类的,简直像个女佣人。
    但舒檬檬并没有怨言,这是她自愿的,而且左道长确实是一位有修行的高人,她亲眼见过他神奇的“法力”。迄今为止大约有一年半时间了吧,左道长一直在为她治病,她的病症好多了,早就可以正常的工作与生活,但却一直没有好彻底,经常有反复。
    左道长有办公场所,也给舒檬檬安排了住所,但他本人却很忙,经常不知道去全国各地什么地方行游了,舒檬檬就是替他看场子打杂的。但因为舒檬檬的病症,左道长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回成都为她治疗,大约两个月一次,否则就会复发加重。而左道长掌握的时间很好,舒檬檬的病症刚刚复发,左道长就赶回来了。
    舒檬檬说到这里,游方已经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舒檬檬原先的病症游方并不是很清楚,可能就是一时心境不佳,可能是自己好了也可能是被道士治好的。但后来的病症就完全是人为了,就是那种类似转煞缠神的秘术所导致。
    左十三回成都不是时间掌握的好,而是他每次回去都会暗中施法让舒檬檬重新“得病”,然后再现身为她治病,既显得手段神奇又显示他对舒檬檬的病情一直非常清楚。
    舒檬檬还在继续讲她的经历,大半夜半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抱着被在房间里与一个陌生男人长谈,这场景多少有些不正常。游方已经看出来了,舒檬檬的意识还有点懵懂不是很清醒,处于一种很容易受暗示和引导的状态,可能左十三最近刚刚又施过法术。
    左十三断断续续为舒檬檬“治”了一年半的病,可是始终无法去根,也就是说舒檬檬离不开他的控制。最近一次回到成都,左十三说要将她要带在身边随时观察,于是舒檬檬就被他带到了燕京,左十三还说要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是前世的缘法,舒檬檬的病也与此人有关。
    所以舒檬檬看见游方突然出现又拿着道长随身的木剑,很自然以为他就是那个人。
    说到这里,游方突然插话问道:“檬檬,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穿着古装站在花丛下?”
    舒檬檬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一年多来经常做这个梦,你是怎么知道的。”
    游方心中已然明白左十三对舒檬檬使用的手段以及对付方悦的后招,并未回答,又问道:“花丛旁边有一块太湖石?”
    舒檬檬:“嗯,是有一块太湖石,是左道长告诉你的吗?你就是他要介绍我认识的人,一定是的!”
    游方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次他带你到燕京来,就是想请我给你看病的,我和左道长在江湖中相识,一见投缘啊!本以为时间还很宽裕,不料事情来的却很急,他要立刻离去,于是托我关照你。”
    舒檬檬的神色既惊讶又担忧,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着眼前的浮木飘走,身体前倾,被子不小心滑落都未查觉,很急切的问道:“左道长走的这么急,究竟有什么事,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游方又摇了摇头:“也不能算是意外,他是世外修行高人,所炼金液大还丹已到紧要关头,需入名山清修,这一去时间可不能短了,少则三、五年,说不定就将从此于这凡尘俗世中隐匿仙踪。左道长本以为还有些时曰,不料机缘来的如此之快,这也是他应得的福报,我们该为他高兴才对,所谓求仁得仁嘛!”
    舒檬檬的神情既震惊又有些失落:“啊——!从此隐匿仙踪,难道再也见不到了?”
    游方劝慰道:“不过你放心,道长离去前请求我帮忙关照你,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你安顿好。……你的病症我刚才已经看了,虽有些麻烦,但花些时间还是可以彻底根治的。”
    舒檬檬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你能治好我的病?哎呀,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游方本想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可不是嘛,左十三已死,不可能再继续用邪术祸害她,至于缠绕元神的那一丝煞气,游方自有办法清除并教她养护元神之法,心境自然就会渐渐恢复完全正常。但是一闪念间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告诉她病可以治,并没说现在就已经无事。
    一方面是为了让舒檬檬更加确信他的话,并不想把真相告诉她,另一方面就算游方为她治病,不论用什么方法,想根治彻底都需要费一番功夫,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他短期内还真不好抽出时间。
    他只能暂时以无冲化煞术安抚元神清除煞气,舒檬檬基本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与工作,等回头有时间再来彻底解决她的病根,哪怕等个一年半载都没大问题,这就不着急了。
    想到这里,游方微笑着点头答道:“我姓游,叫游方,左道长带你到燕京,就是请我给你治病的,放心好了!……对了,你手头有没有钱,我说的不是医疗费,是供你自己在燕京生活一段时间、再找份工作的花销。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舒檬檬已经忍不住坐到了床侧,双脚也落到了地毯上:“游方,你真是好人!我手头还有个账户,是平时左道长在成都的开支,里面还有几十万,但都是道长的,我自己没有积蓄……”
    游方打断了她的话:“钱财对于左道长而言如浮云一般,况且他已入名山追求大道,很多年内将不会返回人世。那你就先借用这笔钱吧,在燕京安置下来,找份工作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我先给你调治病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舒檬檬不知何时已变得眼泪汪汪的:“道长真是好人,游方,你也是好人!”
    游方很感慨的一挥手:“不要夸我,左道长才是真正的好人啊,这样的好人如今世上已经见不到了!”见舒檬檬已经坐在床边了,又一摆手道:“你赶紧躺回去,把被子盖好了,小心别冻着!”
    舒檬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妥,赶紧一裹被又缩回去了。游方站起身来道:“深夜来访,惊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失礼!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先为你调治病症,还要送你一样东西。然后帮你在燕京安顿下来,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游方离开了酒店,看看时间还早,谢小仙应该还在睡觉吧,他开车去了燕园附近那套谢小仙刚刚买下的房子里。这里还没收拾正准备装修呢,等到天亮,去小区门口吃了早饭,游方才给谢小仙打电话,告诉她有空的话就来这边见一面。
    谢小仙正好有事找游方呢,在单位请了半天假特意赶过来,见面之后就说道:“老方上次说让你随便挑一套房子的事,又和我提了,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亲自说吧,不论要不要,总是一番好意,他还想再好好请你呢。”
    游方笑了:“这件事啊?好办,既然他执意如此,房子收下了,不过不是落在我名下也不是落在你名下,我自有安排。”
    谢小仙诧异的问道:“哦,你要把那套房子送给谁,屠苏吗?嗯,她们家也在燕京,你真是太大方了,有什么目的呀?”
    游方伸手给了她一拳:“你想哪去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屠家一套房子,你给我个理由先?就算我真要送什么,也不可能是直接收方家的,说实话,我对方家父母可没什么好印象。”
    谢小仙故作委屈状,又疑惑不解的问道:“那你想送给谁?”
    游方淡淡道:“不是我想送给谁,不过是告诉老方,将那房子落到某人名下,户型和楼层啥的我就不挑了,只要是精装修的马上就能入住。……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位左十三道长昨天夜里已经来找过我了。”
    谢小仙吃了一惊,抓住游方的胳膊道:“你没事吧?”
    游方看着她,表情有些怪,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那位道长不过是来登门拜访,听说我治好了方悦的病症,十分佩服,来表达敬仰之心的。”
    谢小仙哭笑不得,仍然很紧张的问道:“现在呢,那道士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游方不紧不慢道:“你着什么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左道长见我医道高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呀,求我帮忙给另一个人治病,那人与方悦差不多的病症,他手段还差点,一直没治好。他还有要事要办已匆匆离开,并托我关照此人。”
    谢小仙眉头一皱:“关照什么人啊,那道士哪去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游方高深莫测的答道:“你也清楚那道士来燕京时还带着一个人,是位长像酷似那幅画中女子的姑娘,他求我关照的就是此人,他自己已经照顾不了了。至于道士本人嘛,修行大道到了紧要关头,上山闭关去了,唉,这些修道的人啊就是和凡人不一样,估计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了,是他自己说的,说完这番话就匆匆走了。”
    谢小仙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抱紧了游方的胳膊:“真的再也见不着了?”她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却没有追问更多。
    游方点了点头:“是的,上山了!……小仙,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小仙一侧身把游方抱住了,断断续续的说道:“那道士说走就走,这就是江湖莫测啊!你知道我以前的心情吗?在渝城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后来为什么又要……我一直害怕你有一天……”
    游方把她揽在胸前,拍着她后背道:“我答应你,不论有什么样的遭遇,都不会像那道士那样做,一定不会的!……别说了,新买的房子正准备装修,聊点开心的事吧。”
    谢小仙:“话还没说完呢,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游方:“我正想对你细说呢,那姑娘的来历可不寻常,方家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那套房子是自己送自己了。”
    他并没有对谢小仙讲昨夜那一场凶险的生死斗法,也没告诉她左十三已尸骨无存,只是转述了舒檬檬说的奇异经历。谢小仙和游方接触了这么久,就算不懂秘法,也大致猜出事情的前后内情,在游方的怀中不禁半晌无言。
    清水房还没装修呢,当然也不可能有家具和凳子,两人就在厅中相拥而立,过了好半天谢小仙才抬起头道:“那道士还真是求对人了,你既然能治好方悦的病,一定也能治好舒檬檬的病,你打算怎么安排?”
    游方:“她那病根本不算病,道士走了她也就没事了,我稍微处置一下就会基本正常,但要想彻底去根还须费一翻手脚,等我忙完了眼下的事,抽空再来一趟吧,一年半载之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谢小仙:“你就要走了?嗯,要不是方家的事,你也不会留这么多天,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办,一定要小心。……等你下次来这里就装修好了,我打算找装修公司,然后自己监工。”
    游方:“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谢小仙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游方纳闷的问道:“你笑什么?”
    谢小仙:“你不是要我聊开心的事吗?我想起了那个舒檬檬,她的运气可真不错,和当初的林音一样,遇到了你,也难得你对姑娘家没有坏心眼!”
    游方把脸一板:“我干嘛要有坏心眼!对你有过坏心眼吗?”
    谢小仙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了:“但你还是很有心眼的,简直是太有心眼了!你与那道士手段不同目的也不同,根本就没害人,但做事最终的效果其实是一样的。等方悦见到了舒檬檬,这两人今后当然会对你这位高人绝对的言听计从,只要你一句话,他们一定什么忙都愿意帮。”
    游方笑了笑:“我可没图他们什么。”
    谢小仙伸手摸了摸游方下巴上浅浅的胡子茬:“我没说你贪图人家什么,只是说你会办事情,非常了不起。”
    游方低下头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能听见你这么夸我真的不容易,如果是当初,我简直不敢想像!”
    中午一起吃饭,下午谢小仙去单位上班,游方给方悦的父亲方宝臻打了个电话,多谢他的好意,既然想送一套房子那就送吧。但游方有两个要求,一是要有精装修的马上就可以入住,二是提供了一个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办相关手续的材料也会托人送过去,房子就落户到这个人的名下。
    这要求挺奇怪的,但方宝臻是真心道谢,丝毫没嫌麻烦,很痛快的就点头答应了。
    办这些事的具体经过不必赘述,游方两天后就离开了燕京,并没有与方悦以及他的父母再见面。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方悦早已完全恢复了正常,还住在这个小区里,每天上班下班。他内心中对游方的感激是无法形容的,可惜游先生来去匆匆,未来得及再见一面便离开了燕京。但以后应该有机会见面,因为游先生收了方家一套房子,还特意要求是精装修可即时入住,就在与他同一个小区的另一栋楼内,看来会经常回到燕京来这里住,将来还是邻居呢。
    方悦于是特别留意那套房子的情况,这天意外的获悉已经有人搬来入住了,他觉得很好奇,难道是游先生回燕京了?不论是谁入住,肯定是游方的亲友,他在家里想了想,决定上门道贺以示礼貌。
    第二天是周六,方悦拿着两瓶很名贵的酒从自己家里出来,拐了一个弯绕过一栋楼,来到了那套新房所在的楼下。由于是新落成不久的小区,好几户人家还在装修,楼道的大门是开着的,他直接走到了四楼,正要伸手敲门,却听见屋中传来熟悉的旋律声。——“擦肩的姑娘眉眼弯弯/笑得多恬淡。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头看。村落轮廓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我曰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发端。……”
    这不正是自己经常听的那曲《不见长安》吗?方悦的手顿了顿,随即敲响了房门,不知为何心跳的有些快,好奇中还带着一丝迫切的情绪。
    “谁啊?等等!”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
    “我叫方悦,是游方先生的朋友。”方悦彬彬有礼的隔门答话,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既陌生又熟悉异常。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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