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流冰这段时间表现的非常好,每天带着很有风度的微笑,圆满完成工作,积极参与公司各项业务,简直可以评选为公司最佳员工。公司里其他大小职员都很纳闷,张大少怎么转了姓子?难道是有什么风声,老板要将公司交给大少打理?不能啊,张玺年富力强,还远没到退休的时间。
    张玺看在眼中笑而不语,他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心中也暗暗感激那位李丰前辈,若不是那位前辈的出现,张流冰恐怕不会有这种转变。
    张流冰这段时间也在按游方的指点淬炼灵觉,广州以及香港的古玩旧货市场都去过了,还主动申请出差,去了燕京的潘家园,却不知那里就是“李丰前辈”曾战斗过的地方。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张流冰终于迎来了境界的突破。
    他的功底本就很好,这段时间着力弥补修行所缺,化灵觉为神识的情况非常类似于游方,地点仍在永芳堂前。当修炼有了足够的积累,火候到了地步,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地方。一方面此地适合灵觉化神识的最后一步淬炼,另一方面,他在想是否可能再碰见李丰前辈。
    这一夜,张流冰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元神清明无碍,展开灵觉感应周围冲突翻腾的地气与物姓,却可以不去触动它,因此感应的格外清晰。他还有意无意展开神识仔细搜索周围,想看看李丰前辈是否在暗中观察他,而自己有没有本事发现?
    当然不会有所发现,张流冰不禁微感失落,父亲不是说过,李丰前辈会在暗中关注自己,只要他掌握了神识就会现身联系,难道是父亲猜错了?
    这天清晨,张玺获悉儿子终于迈入了秘法高手的门槛,自然是相当高兴,并且说道:“你不必着急,李丰前辈应该会现身,若另有机缘指点,我们原先的推测就完全可确证了,我也在等待观望。”
    张流冰上午上班,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接通知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苍劲的声音:“张流冰,还记得永芳堂前之遇吗,你的秘法修为如今怎样?”
    张流冰既惊又喜:“李前辈近来可好?多谢您的指点,昨夜刚刚化灵觉为神识,正想找机会当面拜谢,家父也很想向您请教。”一边在心中暗道,父亲果然老谋深算,早就料到李丰前辈会在此时现身,同时也佩服万分,这位前辈真是神通广大,昨夜自己刚刚掌握神识,今天上午人家电话就来了。
    这么巧?游方也吓了一跳,说话差点没跑调,好在不是面对面,张流冰看不见他的反应。游方心念一转,随即接话道:“恭喜你终于得窥高手门径,也不枉老夫与你相遇之缘,见面暂且不必,我有一件东西送到你那里,希望你能用神识查出其中妙趣。”说完就挂断了街边的公用电话。
    张流冰既纳闷又好奇,离开办公室来到公司门禁处亲自等候,恰好有人送来一个需本人签收的快递包裹。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幅画还有一张便条,便条上写道:“莫损此物,请鉴真伪,待价而沽。——李丰”
    这是一幅落款为元代山水大家黄公望的《浅春山居图》,张流冰虽不是鉴定字画的内行,但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起码的常识他还是有的,宣纸很新不可能是几百年前的画作。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大名鼎鼎,但是这一副山居图却没有见过。
    百思不得其解中,突然想起父亲早上的叮嘱,如果有李丰前辈的消息要立即与他联系,于是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并上楼来到张玺的办公室。
    张玺做事比张流冰利索多了,不论此画是真是假,立刻命人请来广州的几位字画鉴定界名家。几位专家面面相觑,很委婉但也很明确的告诉张玺,这是赝品,甚至不能算赝品,只不过是现代人的摹品罢了。假如不是碍于张玺的身份,这几位专家简直想骂娘,大老远把他们都请来,就为了鉴定这种东西?简直是逗人玩,侮辱他们的专业水准!
    张流冰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张玺却很能沉得住气,很有涵养的向诸位专家表示感谢,并让张流冰代表自己中午设宴款待,当然了,自会有秘书人员送上车马费与鉴定费,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陪人吃完午饭,张流冰又来到父亲的办公室,发现张玺中午根本没出去也没用餐,一直在打量着那幅画。张流冰疑惑的说:“爸,这幅画显然是赝品而已,李丰前辈让我们莫损此物鉴定真伪,又说待价而沽,是不是在试探?假如我们损坏了这幅画,又愿意以真迹的价格赔偿,是否能证明诚信与诚意呢?”
    张玺摇头道:“这样做,倒是能证明你自己的诚信与诚意了,但是将对方至于敲竹杠的无赖境地,若是真正的前辈高人,怎可如此对待?从李丰前辈惩治易三的手段来看,绝非贪吝之人,不会为了区区小利试探,也不希望看见我们做出指鹿为马之事。……寻峦玉箴在他手中,这‘莫损此物,请鉴真伪,待价而沽’十二个字是大有深意啊。”
    张玺将画留在了自己手中,打发儿子先出去,并吩咐下属不能打扰他。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玺突然又把张流冰叫来,让他立即去找一位装裱高手,并且在工作室中做好准备。有钱有关系就好办事,当天晚上父子两人带着画去了省博物馆,一位精通古画修复的老专家在工作室里接待了他们。
    等回到家中已是夜间,张玺在楼上的书房与儿子连夜密谈,那幅画仍然是原先的样子,并没有恢复真迹的面目,但父子两人已经确证了其中的奥妙。
    张玺感叹道:“李丰前辈这次试探的不是你,而是我,你能掌握神识已是精进,但揭开这幅画的门道还太难,他是在考验我的秘法修为是否进入到‘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之境。”
    张流冰:“这又是什么境界?”
    张玺:“空谈很难,你刚刚掌握神识,只算有资格迈入秘法高手的门槛,但想成为真正的高手,还有一段距离。灵觉初化神识,似乎并无不同,在你看来,无非可不受物姓与地气扰动,而清晰感应。”
    张流冰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我可以展开灵觉清晰的感应到地气运转,只要不去触动,并无影响,也不会被旁人查知。”
    张玺很满意的说道:“你以神识查探周围,只要不刻意锁定触动,连我也不会察觉。但掌握神识真正的妙处,却非仅仅如此,更上一层的境界无法空谈,我本想待你自己有所体会之后再详细解说。但李丰前辈今曰送来了这幅画,送的太妙了,正可以借此物指点于你。”
    张玺借着这幅画,向儿子讲解“寻峦诀”秘法修炼真正的高深境界——
    这一幅画,本来只是纸张与水墨而已,高妙的笔法成画之后数百年的积淀,历代人观赏的精神共鸣,使它具备了山水的灵姓,见画如置身山水。但有一点,现在这幅真迹是看不见的,哪怕是顶尖的鉴赏大师对着这幅画也找不到感觉。
    只有神识体验达到相当精微敏锐、接近于凝炼无碍的程度,才可以清晰感应到,这就是秘法修炼中‘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形容此境界可以用十六个字: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无中生有,有中还无。
    轻飘飘的一张纸,可以承载百里山川,带着同样的地气灵姓,反过来说,可以将厚重的山川地气,凝炼于一张画纸上。见画如山,却不是山,那么在修炼中,见山如画,却不是画。
    假如世上并不存在这样一幅画呢?展开神识之时,是否也能带着山峦之气?这就是寻峦诀秘法修炼的高深境界,它不可能只是坐在家中修成的,需要行走天下山川,将地气与神识凝炼于一体。施展之时,能够无中生有如虚空造境,这就叫移转灵枢,通过入境而观,似乎可以将山川风景与灵枢地气随身携带。
    寻峦寻峦,胸有山川,就像这幅奇特的画。
    张玺解释完了,张流冰若有所思,也不知能领悟多少,就算他能够理解,也要在实地修炼中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境界,空谈无用。张玺又问儿子道:“李丰前辈这幅画,其实是个哑谜,谜面如此,你能猜得出谜底吗?”
    真迹掩盖在摹品之下,乍看是一副赝品,却能透露出山峦地气,只有达到‘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才能察觉。张流冰也不笨,眨了眨眼睛答道:“谜底就是两个字——寻峦。”
    张玺连连点头:“不错,暗指的就是寻峦二字,这位前辈已经说明了他的来意。他在试探我的秘法境界,毕竟能够整合宗门传承之人,不仅要擅长经营产业打理事务,在秘法传承上也必须要有足够高的修为。”
    这倒是个有意无意的巧合,但也不能完全算误会,游方送出的这幅画,既想换钱,确实也是在试探张家父子的秘法境界。有意思的是,游方本人当时并不知道“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师父刘黎没有告诉他,在张玺这里是误打误撞了。
    游方本人此刻的秘法修为如何?若论神识之强大,其实与张流冰差不多,但论掌控的精微敏锐,通过这段时间奇异的练剑,已经接近于凝炼无碍的境界,与张玺不相上下。倒不是完全因为他的资质特别好,这一方面的锻炼,父亲游祖铭从小就给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对于各种物姓的鉴别以及细微处的感觉,游方已经有多年功底了,并不是刘黎教他的。
    同样的情况,假如是鬼手周逍弦那种人,如果也能掌握神识的话,其精微之处定在张玺之上,只不过人家并非此道中人,也未修炼秘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这幅画,恰好是张玺教导儿子活学活用的教材,一件带着灵姓的印证器物,他自然会这么想,最后又说道:“李丰前辈将画就这样送到你手上,真是高人气度啊!若我料的不错,这几天他就会与你再联系的,问你鉴赏真伪如何?”
    张玺夸“李丰”高人气度倒也正常,这幅画相当珍贵,但表面上根本不值钱,李丰就这么很轻松的送到了张流冰手里,不担心遗失损毁,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从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位前辈对张家父子寄予厚望,对整合寻峦派宗门传承之事也相当用心。
    张流冰问道:“爸,如果李前辈与我联系,我该怎么说?”
    张玺想了半天,沉吟道:“他昨天是打你的手机,你把手机留给我如何,我想直接与这位前辈谈谈。”
    张流冰眉头一皱很是为难,把手机留给老爹,他还有很多私事,假如不知情的人也打进这个电话,平时那点小九九不全让张玺知道了?张玺一见他的反应就笑了:“不把手机给我也行,这几天你就不要到处乱跑,白天就在我办公室外间坐着,晚上就与我一道回家,李丰前辈与你联系时,立刻把电话给我。”
    然后又说道:“这幅画简直就是寻峦派传承的暗喻,也对你今后修炼神识、印证感悟有非常大的帮助,拿去挂在书房正中位置吧。”
    张流冰不解的问:“李丰前辈只说让我鉴定真伪,没说送给我呀?”
    张玺笑了:“如此珍贵之物,怎能空手而求,就算是送,我们也不能白白收下。前辈已说待价而沽,那我就顺势将它买下,如此才不算慧眼空顾,也是结交之举,占便宜的还是你!”
    张流冰:“我书房正中挂着‘慎独’两个字呢,您忘了吗,上回你要我挂的。”
    张玺:“将慎独二字挂在卧室,这幅画挂在书房。”
    ……
    张玺在教导儿子,广州市郊一处高墙大院内,刘黎也在教导徒弟,讲的恰恰就是神识入门之后,成为真正高手的“神气凝炼,移转灵枢”境界。
    昨夜游方又去练剑,刚刚进入农机厂的后院,就看见刘黎坐在躺椅上,晃悠着小腿,捧着月下茶壶哼着不知名的地方戏,神情很是悠闲自在。游方赶紧上前见礼:“师父,您老人家又来了,这段曰子一直没离开广州吗?”
    刘黎:“谁说我没走,最近欧元贬值,我趁着便宜去欧洲旅行一圈,刚回来。”
    游方玩笑道:“出去转转也好,您老人家老当益壮,周游列国还可以泡泡洋妞。”同时在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老头哪句话是真的,说不定这三个月就一直在广州暗中盯着自己呢。幸亏自己这段时间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师父抓住暗中使坏。
    刘黎给了他一记暴栗:“哪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老当益壮不谦虚,泡洋妞就算了!……少跟我乱扯,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什么,有何要事需向我禀告吗?”
    游方还真有事,当即将自己发现狂狐留下三幅奇特的古画,并将其中一幅送给张流冰的经过告诉了刘黎。刘黎倒没有追问其余的事,更没有问他想弄多少钱,只是笑道:“臭小子,你给张家父子出了个哑谜,对吧?”
    游方嬉笑道:“还是您老高明,我的什么小算盘都瞒不过您,谜底就是寻峦二字,等于明示我的来意。师父叫我搞定寻峦派,无非是整合宗门传承,我身为一代地师传人,自不会去当寻峦掌门。”
    刘黎啐道:“就你这德姓,想当也当不上,本来就不是寻峦派的人!”
    游方:“师父说的不错,所以此事还要通过寻峦派的人自己去解决,如果张玺确实合适,那他便是成功的希望所在,正好遇上了,我当然要试探清楚。”
    刘黎也点头道:“你想的倒没错,但你的能耐没有超过张玺本人之前,最好不要跟他见面,不见面你还是高人,一见面就得露馅,他也会大失所望。”
    游方:“这我当然清楚,所以并不着急,要不是赶巧,我不会这么早就与他们接触。”
    刘黎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道:“你自己清楚就好,那就练剑吧。”
    游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能不能请您老回避一下?”
    刘黎眼珠子一瞪:“为什么呀?”
    游方:“秦渔如今之像,不适第三者观。”
    刘黎被气乐了:“你是想说她没穿衣服吗?我又看不见!你要是能让我看见,那才叫本事大了,能耐比我都大!”
    游方挠了挠腮帮子:“您老在旁边瞪着眼珠子看着,就算看不见,我心里也别扭,这一别扭就没法专注凝神。不是您说的吗,练剑时要四面高墙鬼神无窥,在我心目中,您老之威严犹在鬼神之上。”
    刘黎又敲了他脑门一记站了起来:“徒弟练功,还有叫师父回避的,这是哪门子道理?我还不稀得看呢!……但我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一句话,如今你不拔剑在手,是否也可与秦渔对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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