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
    随着科举临近,京城的气氛变得热闹中透着紧张。
    参加科举的举子们,就像是一根根紧绷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断裂。
    临时抱佛脚的人大大增加。
    京城周边,各大寺庙道观,生意爆好。
    全是临时抱佛脚的举子。
    大家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
    菩萨会不会保佑大家,不知道。
    只知道,时间不随人的意志停止,而是狂奔向前,转眼就到了科举的日子。
    山河书院的师生,集体送参加会试的举子下山。
    李大人已经来到山河书院将近一个月。
    身为山河书院,有史以来官职最大的教习,他当仁不让的站出来讲话。
    三元公杨元庆偷偷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孙状元偷偷嘀咕,“李兄真会抓机会。这个时候也不忘在大家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三元公则说道:“这叫善于钻营。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一手钻营功夫,平步青云。”
    孙状元嘿嘿一笑。
    自从李大人来了山河书院,他时常都能听到双方的黑历史。
    很好,非常好。
    多说点对方的黑历史,满足他八卦的欲望。
    好想将听来的八卦,刊登在生活秀上头。
    最终,孙状元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他会被杨兄李兄联手灭口。
    李大人讲完了话,成功刷了一波好感。
    学子们纷纷乘坐书院准备的马车,下山,前往考场。
    “多大把握?”
    李大人来到三元公身边,悄声问道。
    三元公傲然道:“我们书院的学子,长期在号房实战。应对科举,驾轻就熟。只要考试的时候正常发挥,今年的成绩一定不会差。”
    李大人挑眉,“国子监那边的情况,可有了解?”
    三元公说道:“国子监经过去年的重创,不足为虑。”
    “不可大意,当心阴沟里翻船。”
    三元公呵呵冷笑,甩了个眼神,让李大人自行领会,然后转身走了。
    李大人嘀咕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小气。”
    ……
    顾玖和刘诏也在关注这场科举。
    她同刘诏说道:“等科举结束,朝堂上就该动起来。西北大都督府的提议,是时候出现在陛下的案头。”
    “先等科举有了结果再说。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担心山河书院的考试情况。”
    顾玖笑了笑,“我担心也没有用。科举,实力固然重要,运气也很重要。今年天气反常的冷。”
    天气冷,对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影响很大。难度明显增加。
    号舍,要住九天。
    吃喝拉撒睡都在三尺见方的号舍里面。
    这么冷的天,坐在号舍里,分分钟都有风寒感冒的风险。
    要在寒冷的天气里,不仅要完成三场考试,还要确保思路清晰,笔迹工整,文章言之有物,关键是要切题,还不能有犯忌讳的地方。对各位举子的意志,身体素质,才学,平日里的积累,都是一场严苛的考验。
    多少人,平日里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一到考场就痿了,最后被抬出来。
    三年复三年,时光就被蹉跎了。
    山河书院唯一的优势,就是书院的举子,每个人都在仿造的号舍里面模拟了不下三五次。
    每一次一住就是九天。
    经历了严寒酷暑,狂风暴雨,各种极端天气。
    当他们走进贡院,面对贡院的号舍,想来不会心虚。
    而且准备工作,也会做得比别的学子更充分。
    刘诏说道:“我听说国子监学山河书院,也仿造了一批号舍。他们的学子,正月的时候,都是住在号舍里面模拟会试。”
    顾玖笑了起来,“国子监作为山河书院的竞争对手,自然要有一点可取之处。知道借鉴山河书院的模拟考试,算是有点长进。”
    刘诏说道:“这一次,山河书院科举成绩不错的话,想来各地书院都会借鉴山河书院的经验,仿造号舍,搞模拟会试。让学子们提前体验会试的难处,提前做好准备。”
    顾玖闻言,眉开眼笑,“我一直希望能将模拟考试的经验推广开来。以前大家对山河书院不屑一顾,山河书院的经验也就推广不出去。如今大家主动学习山河书院的教学经验,很好。再过个十年,山河书院一定可以成为全天下最牛的书院,令天下学子趋之若鹜。”
    “十年后,你还要搞免费教学吗?”
    顾玖理所当然地说道:“搞啊!只要我还能挣钱,就会一直搞下去。难得有个地方能给大家提供免费读书的机会,应该坚持下去。教书育人,乃是百年大计。教育,思想没跟上来,任何变革都是空中楼阁。一代人之后,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顿了顿,顾玖又说道:“不能再走过去的老路,我们所在的时代不应该是历史的重复。从盛世到王朝末路,推翻后又重来,又是一个轮回。这是一个怪圈。我们要试图打破这个怪圈。”
    刘诏眉头紧皱。
    这个话题太大,太严肃,太严重。
    顾玖郑重问道:“你支持我吗?”
    刘诏点头,“我自然是支持你的。只是你的教育,思想,究竟是往哪个方向改变?”
    顾玖简略道:“自然是寻求长长久久的发展道路,而不是一次又一次轮回。”
    刘诏问道:“有这样的路吗?”
    顾玖提笔,在白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曲线,“这是过去的路,到达顶峰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最后跌倒谷底,换个人换个朝堂一切重新来过。重新来过后,走的还是老路,没有任何区别。现在我们要尝试走另外一条路。”
    说着,她又提笔画下了一条有高低起伏的波浪线。
    “我们要走一条,即便到了下坡路,还能再次站起来继续往上爬的路。虽高低起伏,有起有落,却一直在往前走,而不是在走回头路。会有低谷,也有高峰。无数个低谷高峰,组成了新的路。最终跳出历史的怪圈,走出新的局面。”
    刘诏神色凝重。
    盯着两条线,看了许久许久。
    最后,他提起笔,在曲线开始的地方画了一个记号,“这是太祖刚起兵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没钱没粮没兵,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接着他在曲线上升位置又画了一个记号,“这是太祖刚立国的时候,百废待兴,处处希望。”
    他的笔来到曲线顶点,“到了高宗朝,盛世降临,百姓安居乐业,既无内忧也无外患。”
    紧接着,他的笔沿着曲线渐渐下滑,“到了显宗朝,朝政乌烟瘴气,奸人当道,内忧凸显。到了中宗朝,稍有改善,然而外患再起,北荣西凉的崛起,压得大周喘不过气来。数次大战,打得朝堂年年亏空,赋税一加再加。
    之后,先帝继承皇位,朝堂几乎维持不下去。先帝以杀止杀,勉强维持局面。可是大周不可避免,一直在走下破路。一直到父皇继位,这条线稍稍有了点起伏。这一点点起伏,你居功至伟。
    我在想,如果线条没在此处出现起伏,他会一直下滑,下滑,滑到王朝末路尾声,被他人取而代之。如你所说,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
    顾玖说道:“所以我们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虽然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然而再坏也坏不过王朝末路,民不聊生的境地。”
    说着,顾玖提笔,在曲线的尽头接着画下去。
    单一的曲线,变成了波浪线,起起伏伏,有高有低,长长久久……
    她望着刘诏,郑重问道:“你愿意吗?”
    刘诏神情凝重,郑重点头,“我愿意。”
    “你可知,要走一条全新的路,必定要做出改变,甚至会牺牲皇室的利益。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试一试。”
    顾玖一把抱住他,“谢谢你,愿意陪我做这个狂妄的尝试。”
    刘诏轻声一笑,搂着她,“的确有些狂妄,但是我喜欢。没人愿意走老祖宗已经走过的老路,我也不愿意。就像你说的,换一条路走,再坏也不会比改朝换代更坏。”
    顾玖哈哈一笑,“我一直不敢说改朝换代,没想到你倒是说了出来。”
    “私下里,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可说的。你怕说出改朝换代,会刺激我。你也太小看我,我是哪种受不住刺激的人吗?”
    你是!
    非常是!
    顾玖甩了刘诏一个白眼。
    她将画了线条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入火盆里面,转眼就烧成了灰烬。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还是科举最重要。山河书院的名声和地位,全指望这些参加科举的举子。”
    ……
    科举很辛苦,考验体力,更考验运气。
    这不,科举第二天,就有人发着高烧被抬了出来,哭哭啼啼,嚷嚷着自己还能坚持。
    兵丁根本不鸟他,将人抬出贡院,安置在门房。通知家属领人。
    没有家属。
    那就通知下榻的客栈领人。
    到第三天,有更多的人被抬出来。
    全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有的人刚被抬出来,直接吐血昏迷过去。
    随着被抬出贡院的人越来越多,京城的气氛也变得越发紧绷。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个人都在煎熬着。
    这鬼天气,特么得太冷了。
    难怪今年抬出这么多人。
    好在还有最后一天,会试就结束了。
    山河书院和国子监都派了人守在贡院,清点被抬出来的人。
    确定没有自己人,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仿造号舍,模拟考试,果然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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