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破败的陈府,正在办丧事。
    陈律的死,让陈家彻底绝后。
    陈家上下所有奴仆,一脸哀戚。
    没了,什么都没了。
    完了,全都完了!
    没了主人的奴仆,不会有好下场。
    陈敏守在灵堂,要送陈律最后一程。
    前来祭奠之人,少之又少。多是派管家上门送上奠仪,上一炷香,便离去。
    陈敏替陈律难过。
    生前活得不如意,死后也这般冷清。
    她叫住下人,“郡主来了吗?”
    下人摇头,“郡主派人过来,说是不过来了。让姑奶奶自己拿定主意。”
    陈敏心头又痛又怒。
    一开始,她以为湖阳是因为陈律的死,伤心到不能自已,才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
    那时候,她还在感叹母子情深。怪陈律误会了母亲湖阳。
    然而,湖阳从卧房出来后,不仅将陈家下人全都赶出郡主府,还不许在郡主府办丧事,说是晦气。
    不得已,只能将棺木抬回陈家,重新置办灵堂,操办丧事。
    而湖阳郡主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甚至没有看一眼陈律。
    陈敏很愤怒。
    陈律是她亲生的儿子啊!
    再多的不满,再大的仇怨,死者为大,就不能放下吗?
    陈敏忍不住,怒气冲冲来到郡主府,找到湖阳。
    “母亲竟然还有心思饮宴?”
    陈敏看着满桌的酒菜,以及陪酒的面首,不敢置信。
    她愤怒,冲动之下,直接掀了桌子。
    酒菜洒了一地。
    面首们纷纷逃走。
    下人也不敢近前。
    “哥哥死了,你怎么有心思饮宴?哥哥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陈敏控诉着湖阳的冷漠无情。
    湖阳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砸,“翅膀硬了,竟然敢掀本宫的酒桌,谁给你的胆子。”
    陈敏眼泪落下,仿佛不认识湖阳,“哥哥说你恨他,我一直不相信。但是现在,我信了。你是真的恨哥哥。他死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湖阳脸颊肌肉连续抽动了数次,眼中是可见的怒火,怒火越烧越旺。
    “孽障!他就是孽障,他死有余辜。他若是活着,本宫会亲手宰了他。”
    湖阳额头上青筋暴突,歇斯底里,状若疯癫。
    陈敏连退两步,她不敢认。
    哥哥变了,难道连母亲也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哭出声,问道:“为什么啊?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么恨哥哥啊?他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
    湖阳冷冷一笑,“他如果不是我亲生的,早在陈家被灭族的时候,就已经被砍头弃市,哪能活到今天。”
    陈敏指着自己,“那我呢?你是不是也恨我?”
    湖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高涨的怒火,“本宫不恨你。”
    陈敏哭着说道:“可是我也姓陈,我和哥哥一个姓氏。难道就因为哥哥是男子,要继承陈家的香火,你才恨他吗?”
    湖阳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因为他姓陈,因为他要继承陈家的香火,所以本宫厌恶他。本宫厌恶陈家的一切。你爹,你祖父你祖母,陈家所有人,本宫一个都不喜欢。唯有你,我的女儿,本宫唯一喜欢的陈家人,只有你。”
    陈敏连连摇头,“你骗我,你也不喜欢我,只是没那么恨我罢了。”
    湖阳愤怒地踢翻凳子,“你说的没错,本宫也不喜欢你。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哭啼啼,总是爱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陈敏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捂着脸跑走了。
    管家急得跺脚,“娘娘说的那些话,太伤人心。”
    说完,也跟着跑出去追陈敏。
    湖阳颓然一叹,喃喃自语,“本宫能怎么办?你们只知道指责本宫,本宫又能指责谁?本宫这一生,全被陈老狗给毁了。陈老狗,禽兽不如,不仅毁了本宫,还毁了两个孩子。本宫只想挖坟鞭尸。”
    越想越火大的湖阳,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魔鬼。
    她点齐人马,前往陈家祖坟,要将陈驸马挖出来鞭尸。
    此事郡主府家令不敢不报,他怕背黑锅啊。
    郡主府家令第一时间进宫,禀报情况。说湖阳要挖坟鞭尸。
    噗!
    文德帝一口茶水喷出来。
    “当真?”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恳请陛下派人拦住湖阳郡主,万万不可挖坟鞭尸啊!会被世人唾骂的。”
    文德帝郑重说道:“此事朕知道了,朕会处置。你先退下。”
    郡主府家令无法,只能退出兴庆宫。
    文德帝同常恩说道:“湖阳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竟然想到挖坟鞭尸。虽然朕也想这么做,但是也要顾忌悠悠众口。朕可不想被后世史书唾骂小鸡肚肠。”
    常恩问道:“要不要派人阻拦湖阳郡主?”
    文德帝叹了一声,“派人去拦着他。姓陈的逆贼,死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挖坟鞭尸,无论什么理由,都会让湖阳成为众矢之的。”
    “老奴遵命!”
    常恩怕一般人拦不住湖阳,干脆让干儿子小吴公公带人,另外又通知了金吾卫,还派人通知了顾玖。
    ……
    住在晓筑的顾玖,正带着妞妞和衠哥儿玩耍。
    两个孩子,一岁多了。会走,会跑,还会叫人,会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过,两孩子很爱打架。
    都是妞妞欺负弟弟衠哥儿,往往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巴掌拍在衠哥儿的脸上。
    衠哥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顾玖的怀里,委屈巴巴地说道:“她打我,打我……姐姐……”
    顾玖哭笑不得,抱起衠哥儿。
    这么小,就知道告状啦。
    捏捏孩子嫩嫩的脸颊,擦擦眼泪,“姐姐打你了吗?”
    衠哥儿一边抽泣,一边点头,“打我了……”
    “姐姐打人不对,娘亲让她道歉,好不好?”
    衠哥儿哭得没那么伤心了,甚至有点小小的期待。
    “妞妞,过来给弟弟道歉。动手打人,是不对的。”
    妞妞是个倔驴脾气,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抽泣的衠哥儿,反而越来越委屈。
    最后,妞妞也跟着哭起来。
    顾玖忍不住笑出声来,捏捏闺女的脸颊,“你哭什么啊?又没人打你,娘亲只是让你给弟弟道歉,你就哭了。”
    两个孩子仿佛是在比赛谁声音大,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
    妞妞扯着嗓子大哭,那个委屈劲,好似挨打的人是她,打人的是衠哥儿。
    衠哥儿也委屈。
    明明是他挨打,为嘛打人的还有脸哭。
    两个孩子哭得惊天动地,房顶都快被掀翻。
    顾玖头都大了,完全没办法。
    只能让奶娘丫鬟们出面,将两个孩子分开,分别哄着。
    耳边终于落了个清净,顾玖顿时生出活过来的感觉。
    不容易啊!
    小孩子都是恶魔和天使的结合体。
    乖巧的时候,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只可惜,可爱不到三分钟,就会露出恶魔的一面,让大人分分钟暴跳如雷。
    生孩子不易,养孩子更不易。
    顾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带两个孩子,竟然出了一身汗。
    门房来报,说是宫里来人。
    得知湖阳点齐人马,前往陈家祖坟,要把陈驸马挖坟鞭尸,顾玖被刺激得年年咳嗽。
    咳嗽了好一阵,才喘过气来,“湖阳郡主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会想到挖坟鞭尸?”
    “郡主娘娘同陈敏吵了一架,突然就决定要去挖坟鞭尸。”
    真是荒唐!
    “陛下怎么说?”
    “陛下已经派人半路拦截湖阳郡主。”
    “既然陛下已经派了人,为何又来请我出面?”
    来人说道:“常公公担心派去的人拦不住湖阳郡主,故特意请夫人出面,这世上,唯有夫人能劝服湖阳郡主。”
    顾玖说道:“我可没本事劝服湖阳郡主。常恩就是怕担责任,才让本夫人出面。你回去告诉他,这事本夫人不会出面。不过本夫人会通知大殿下。至于大殿下会不会出面,本夫人不保证。”
    来人无法,只能回宫复命。
    顾玖派人去通知刘诏。
    劝服湖阳郡主,未必需要语言。
    武力一样可以劝服。
    陈家祖坟,离着京城颇远。
    顾玖不乐意舟车劳顿,就为了去劝服湖阳别挖坟鞭尸。
    特么的,湖阳是受了多大刺激,还是脑子进水,陈驸马都死了多少年,还跑去挖坟鞭尸。
    刘氏一族,果然都是疯子。
    基因里面的疯狂,一代代传下来。
    但是她对这事,又不能视而不见。
    故此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刘诏出面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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