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离开,顾玖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更加严厉的监控,却没想到反而多了些活动空间。
    她可以随意出入房门,但只限于在院落里活动。
    院子外面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她都不清楚。
    更让她意外的是,周瑾离开后一个时辰,青梅被送到她身边伺候。
    “夫人!”
    青梅又惊又怕又激动。
    “谢天谢地,夫人你没事。”
    顾玖拉着她坐下,“你的伤好了吗?”
    青梅摸摸额头,“好了。就是担心夫人,吃不下也睡不好。”
    “难怪人都瘦了一圈。这些天,你都在哪里?”
    青梅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奴婢出事第二天晚上就醒来了,一直被关在厢房里出不来。得知夫人昏迷不醒,奴婢担心坏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夫人。”
    青梅压抑着情绪,想哭又不敢哭。
    顾玖拍拍她的肩膀,“别难过,我们会平安回到王府。”
    “真的能回去吗?夫人失踪这么多天,王府都还没找来,会不会王府已经放弃寻找夫人?”
    一想到这个后果,青梅就怕得不行。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王府会不会认为夫人已经遭遇不测?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顾玖安抚青梅,“别慌!越慌越乱。镇定下来,安心吃喝,养好身体,等时机一到我们自然能回王府。”
    顾玖有着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慌张的青梅,逐渐安定下来。
    “奴婢只要守在夫人身边,奴婢什么都不怕。”
    “说的对,什么都不用怕。”
    顾玖很镇定,至少在所有人面前,她始终保持着冷静克制,不见任何慌乱。
    但是她的内心,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直在备受煎熬。
    刘诏人在哪里?
    御哥儿没见到她,会不会一直哭闹不休?
    半夜,她也会辗转反侧,担心得睡不着觉。
    不过为了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同周瑾周旋,她必须保证每天有充足的睡眠。
    周瑾又来了两次,只字不提去江南,也不提你的女人我的女人之类的话。
    就是单纯地和顾玖一起吃饭,看会书,故意营造一种两人是一家人的氛围。
    顾玖配合着,并没有拆穿。
    看顾玖态度好,周瑾临走的时候透露一个消息,“天子病情加重,恐怕快不行了。然而诸位皇子还没有到达京城,朝中大臣都吵着立皇储。”
    顾玖挑眉,面色镇定,“是吗?天子年龄大了,加上中风,病情加重在所难免。”
    周瑾笑了起来,“如果天子立宁王为储君,你说他能要一个被人绑架不名誉的女人做儿媳妇吗?”
    顾玖低头一笑,“大不了将知情的人都杀了。”
    “你倒是心狠。”
    “比不上周公子杀伐决断,连堂堂皇孙妻也敢绑架。”
    “本公子就当你是在赞美,我收下了。你好好养身体,本公子改天再来看你。”
    周瑾带着人离去。
    青梅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顾玖神情罕见的凝重,周瑾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天子病重的消息。
    一定是宫里的局势,发展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为何宁王还没回来?
    刘诏到底是去接应宁王,还是去干别的事情?
    御哥儿还好吗?
    ……
    朝臣们又一次围了兴庆宫,却因为天子突然昏迷,最后只能作罢。
    朝臣们很不甘心。
    天子到底在想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还不肯松口立皇储,难道非要坐视天下大乱吗?
    万一皇子们还没赶回京城,天子就一命呜呼,届时该如何是好?
    莫非还真要立一个小皇子为皇储吗?
    简直就是荒唐。
    有朝臣在兴庆宫逗留不去,被内侍们请出去。
    “请诸位大人不要吵着陛下歇息。等明儿陛下醒来,诸位大人再来请旨也不迟。”
    “哼!一定是你们这些阉人在陛下耳边进了谗言,让陛下迟迟不肯下旨立皇储。”
    “诸位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等皆是陛下的奴婢,只听陛下的吩咐做事。”
    “你一个阉人,滚开!叫陈大昌出来,陈大昌,陈大昌你给我出来。”
    陈大昌带着人走出寝宫,“在兴庆宫无故喧哗,是为不敬。全都赶出去。”
    “陈大昌,你敢!”
    “咱家是奉命行事,有何不敢。统统赶出去。再敢闹事,叫金吾卫进来。”
    成大昌目光深沉,并不给朝臣们面子。
    内侍们得了命令,哪里会客气。带着一众小黄门,强行将朝臣们赶出兴庆宫,甚至是直接赶出皇宫。
    朝臣们极为愤慨。
    第二日,组织了更多人员冲击兴庆宫。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
    从禁军到五城兵马司,全都不得安宁。
    甚至连金吾卫,也是人心浮动。
    若非韦忠弹压,怕是连金吾卫也要跟着乱起来。
    兴庆宫上下人等,全都成了朝臣们口中的乱臣贼子。
    “阉货误国!”
    有朝臣发出震耳欲聋地呐喊,应者如云。
    更有甚者,直接打出了清君侧,要将阉人干翻。
    “公公,这可怎么办?”
    有内侍慌慌张张,跑到陈大昌面前请教。
    陈大昌半点不慌,“慌什么慌,一帮文臣闹腾有什么可怕的。吩咐下去,叫禁军侍卫看好皇宫门户,不准那些朝臣进宫打扰陛下。除非陛下宣他们觐见。”
    内侍领命。
    然而陈大昌低估了那些朝臣的勇气,也低估了某些人的野心。
    以至于当他听见宫墙内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时,才知道自己错估了人心。
    “陛下,您这一步棋怕是要葬送大周的江山啊!”
    陈大昌只能带着人护卫在天子身边。
    天子从沉睡中醒来,得知有人冲击宫门,实为造反,竟然呵呵呵笑地笑了起来。
    陈大昌跪在地上,“请陛下尽快拿定主意,迟了怕是来不及啊。”
    天子扶着内侍的手坐起来,“闹事者名单都登记了吗?”
    陈大昌躬身说道:“所有人全部登记在案。”
    “外面是怎么回事?”
    “已经派人查看。希望只是文臣们冲击皇宫。”
    “不,不是文臣。”天子摇头,“听这动静,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要造反了。”
    一听造反,寝宫上下齐齐变色。
    此时,有小黄门急匆匆跑进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贵妃娘娘已经到了门外。”
    “让开!”
    薛贵妃带着人,直接冲入寝宫。
    陈大昌脸色极为难看,守在兴庆宫外的金吾卫是吃shi吗?为何没能拦着薛贵妃。
    “陛下,您可算醒了!”薛贵妃顾盼生辉,一身盛装,今儿可是个喜庆日子。
    随着薛贵妃走进寝宫的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
    他们驱赶寝宫上下所有人。
    谁敢反抗,直接杀无赦。
    陈大昌龇目欲裂,难怪薛贵妃能冲破金吾卫,冲进寝宫。
    “薛贵妃,你是要造反吗?”陈大昌怒声质问。
    薛贵妃回头看着他,“造反?哈哈哈……真是开玩笑,本宫这是在清君侧,清的就是你们这群祸国殃民的阉人。你们把持陛下,不许朝臣觐见,本宫倒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你血口喷人,我等都是奉命行事。”
    “你说奉命行事,可有圣旨?”
    “自然是奉陛下口谕。”
    薛贵妃嗤笑一声,“你说奉陛下口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胡编乱造。陛下病重,皇子们又不在京城,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朝臣们替陛下分忧解难。你们这群阉人伙同金吾卫,拦着朝臣不准见陛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居心何在?”
    “薛贵妃你要替赵王造反,何须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陈大昌冷冷一笑。
    薛贵妃满面讥讽,“陈大昌,本宫暂时留你一条狗命,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别管本宫替天行道,诛杀你这个权宦,换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陈大昌双目赤红,面色扭曲,“颠倒黑白,无耻之尤,荒谬!”
    薛贵妃嘲讽一笑,“将他拖下去,严加看管。”
    陈大昌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将士的钳制,只能不甘心地被拖下去。
    “陛下,臣妾来看望你了。”
    天子早在薛贵妃带人冲进寝宫的时候,已经怒极攻心,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非心里头有一口气不肯散掉,天子早就昏迷过去,叫薛贵妃予取予求。
    天子伸出手,指着薛贵妃,瞪大双眼,用着全身的力气怒骂一声:“贱人!”
    薛贵妃没有生气,反而是在床边坐下,“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陛下,你听听外面的动静,文武大臣都嚷嚷着清君侧。可你偏偏信任这群阉人,不肯见朝臣,也不肯立下皇储,人心思变啊!”
    天子呵呵冷笑,“什么清君侧,分明是有人浑水摸鱼,妄想逼宫造反。”
    “陛下言重了。没有人逼宫造反,一切都是误会。只要陛下现在立下皇储,宫外的人即刻退去,绝不会打扰陛下修养。”
    天子怒目而视,“朕若是立下皇储,只怕明儿就会死得无声无息。”
    薛贵妃掩唇一笑,似乎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天子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薛贵妃笑完后,才说道:“原来陛下也怕死啊!臣妾一直以为陛下是天不怕地不怕,几十年来,您生杀予夺,多少条人命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没了。本以为陛下已经看透了生死,却不料原来最怕死的还是陛下。”
    天子还能活动的左边脸颊已然扭曲,“贱人!还不速速退去,朕还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不知好歹,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薛贵妃轻蔑一笑,“事到如今,陛下对臣妾要如何不客气?下旨赐死臣妾吗?陛下的旨意出得了兴庆宫吗?”
    “你,你这个祸害,朕怎么没有一早处死你。”
    “老货!”薛贵妃突然翻脸,直接称呼天子为老货,“本宫忍了你许多年,从年轻时就开始忍,一直忍到今天。但是从今天开始,本宫不会再忍。你若是识趣,现在就立下传位诏书,定赵王为储君。若是不识趣,本宫有的是办法。”
    “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天子连连喘气,“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然而,病重的天子,说出的话,实在是没有多少可信度。
    连说话的力量也大打折扣,只感受到他的愤怒。
    他已经不是那个乾纲独断,一言定人生死的天子。
    薛贵妃冷冷一笑,“这话该本宫来说。你老老实实立下传位诏书,本宫容你寿终正寝。你若是非要负隅顽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来人,书写传位诏书。”
    当即有人准备笔墨,模仿陈大昌的笔迹开始书写传位诏书。
    天子龇目欲裂,他没想到薛贵妃真的有胆子假传圣旨,连传位诏书都敢捏造
    “谁给你的胆子?”
    “哈哈哈……”
    薛贵妃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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