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我只是……”符钰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黑色的双眸静静凝着楚芸清近在咫尺的脸。空置的右手下意识的扬起,想要轻轻拍抚她的头。可手在扬起那一刹,最终却还是没有落下。
    “嗯?”楚芸清不解的看着符钰。
    “哎……”符钰长叹一声,续而又勾着嘴角,淡笑着看着楚芸清道:“我只是……在替默儿高兴!”
    “默儿……高兴?”听到楚默儿的名字,楚芸清还是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明知符钰察觉到她并非楚默儿,可她就是忍不住惊慌不敢看他。
    或许在北冥封面前,她可以大声的告诉他,她不是楚默儿,而是楚芸清。可是在深爱着楚默儿的符钰面前,她却没有那般的勇气,只剩下仓皇无措与难以面对的愧疚。
    看着楚芸清那无措的模样,符钰并没有再多说,开口问道:“楚姑娘,可还要继续往里走?”
    “这里荒郊野外的,符将军放心让王爷一个人下山吗?”楚芸清不答反问。
    “他现下可比你安全多了!若是要继续,那便走吧!”符钰一改先前忧闷,朝楚芸清微微一笑,甩下拽着那少年就向里面走了去。
    楚芸清回头看了眼北冥封往回走的方向,咬咬牙还是快速的追着符钰身后,向东岳寺里面走了去。
    楚芸清觉得,有时候长期在血风腥雨之中杀伐惯了的人,对着危险与血腥的地方,真的会有不同常人的感知力。
    当楚芸清与符钰两人,带着那少年走回到枫叶林的时候。符钰看着那满地赤红如血的枫叶,面上神色突地变得甚是狰狞可怕。
    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一双黑色的眼眸,像是随时都要喷出火来。他僵直着身子站在林子外面,旁边的少年则是扭捏不安的,不停的掰拽着符钰扣着他的手。
    他眼神迷离惶恐,身子向林子外面的方向倾斜着,似乎很害怕符钰会拖着他一起去那林子里。
    楚芸清看出那少年的异样,心中不禁有些觉得奇怪。再看看符钰那突然变得无比可怕的面色,心知这两人怕是对这林子看出了什么门道。
    于是上前站到符钰身旁,开口问道:“符将军可是从这林子里看出了什么?”
    “楚姑娘见这枫叶,感觉如何?”符钰没有回答,侧头转身问道。
    楚芸清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红枫叶。手指掐着叶柄,转着叶片仔细凝着看了看,道:“这里的枫叶,是我见过最鲜红的了!红得……犹如鲜血!”
    “是啊!红如鲜血……红得这空气中,都弥散着一股血肉的腐臭味。”符钰咬牙冷冷说着,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神情就更是冷峻一分。
    “这……”符钰的话让楚芸清有些惊讶,垂眸看着手上拿着的枫叶,吓得立即将其丢了出去。她瞪大了双眼,惊愕的看着符钰,开口问道:“符将军的意思是……这红枫林,摸真是用……”
    “这地方,着实叫人作呕!这东岳寺,怎会有这种地方?”符钰僵着脸,胸口起伏着,似是憋了一口气急待迸发。
    楚芸清从未见过符钰这般生气的样子,那蓄势待发的压迫感,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她抬脚向后退了两步,开口道:“若这枫叶林真是用人血养之,只怕这东岳寺与青州城中的那起案子脱不了干系。”
    “杀人取血……却只是用来养这枫树。若真如此,那凶手……定不能轻饶!”符钰冷哼一声,咬牙吐字之间甚是威严冷峻。
    楚芸清定定看着眼前的枫树林,喉咙口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了,许久都觉得有些吞吐不畅。
    “走吧!”看着身体紧绷,背影却有些萧冷的符钰。楚芸清有些不忍的上前,伸手想要将他拉走。可在手指触到他的手的时,她才惊讶的发现,他的手竟在不停的颤抖着。
    “符将军?!”楚芸清抬头,担忧又惊愕的看着他。就见符钰面色泛着青,一双眼眸如同入了魔般泛着红。
    “吾戎马在外杀敌无数,半生杀伐亦只为吾北冥子民安定。可这山头血枫,又是埋着我多少北冥子民血肉?”符钰咬牙说着,每说一字亦如针扎般,扎在楚芸清的心头。
    她能感受道他身上的痛苦,却不能感同身受他的那种痛。她或许有自己的情怀与胸襟,可相较于符钰的,她那也不过是小孩儿般的玩闹罢了!
    “符将军……”楚芸清看着符钰那痛苦悲愤的模样,心中亦是难过无措。她虽修习心理学,可偏生在人感情上,并不会开口安慰。
    “金戈铁马、旌旗逶迤……竟亦难以护民安生……那这铁衣长矛又有何意义呢?”符钰回身,红着双眸看着楚芸清。这话虽像是在问她,亦是在问他自己。
    楚芸清被问得一时哑口,她垂眸看着符钰紧紧卷握的拳头,心中淡淡有些心疼。上前一步伸手,缓缓将他那如铁拳的手包入手中。
    符钰浑身猛地一颤,低头满是错愕的看着楚芸清。他下意识的缩过手,想要将手上覆着的柔软给甩开。
    楚芸清却抿嘴朝他淡淡笑着,将他的手缓缓抬到了面前。她一手轻垫着他的手背,将他卷握着的手的手掌心面朝上。
    “将军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国之荣辱,更是百姓众将士之命……”楚芸清一边说着,一边用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紧握的手指缓缓翻开。
    食指、中指……楚芸清继续说道:“国无好坏之分,可人却有。你我皆不能保证,这人心皆是善良、纯真、无害的……”
    当将他的手指全部翻开之后,楚芸清看着他那布着厚茧的手,眸光微微闪过一丝无奈与心疼。她伸手,将刚刚掰翻着他手指的右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她抬眸看向符钰,又是清浅一笑,说道:“其他的事情或许我们不能全然掌握,将军唯一可以确定掌握的,乃是手中所握。或许这世上并无全然的好人与坏人,也不会有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你我唯一能控制的,皆不过是自己的一颗心。它是黑是红,他人我们管不了的!”
    “手中……所握吗?”符钰垂眸看着手心上,楚芸清那只还被白色绷带裹着的手。心中犹如被什么东西,狠狠的触动了一下。他缓缓卷握回手,似是想将手中的东西握住。
    可在他卷手握住那一刹,楚芸清却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有些窘迫的低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有些懊恼道:“我……并不会安慰人!可是……符将军,这里枉死的人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难过生气了!我们眼下能做的,就是找出真凶,以告这些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符钰定定看着自己刚刚被楚芸清握过的手,眉头依旧紧皱着,嘴里依旧重复着她先前所说的话。
    他能把握的,也就仅仅是自己手中所握着的东西。
    楚芸清看着符钰那怔愣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抬脚依着记忆,向前面走着。
    先前楚芸清走的时候,还在疑虑自己是否是走错了路。直到看到了两边熟悉的,类似四季青的植物,她这才松了口气。
    “再往前面走,通过一个园口往左,应该就是那后山上来的地方了!”楚芸清嘴里碎碎念着。回头向身后看去,就见符钰带着那个少年已经跟了上来。
    说实话,这么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那符钰,他还真的是英俊帅气,挺拔之姿引得人有些挪不开眼。那剑眉星目的,加上身后高高束着的长发,配着一身束腰紧身的锦衣。有那么一刻,楚芸清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看着一场古代特有的时装秀。
    明明他走的也不是猫步,可就是份外的好看吸引人。
    “哎!可惜他一心一意爱着的,是那楚默儿……”明明是个择婿良人,可偏偏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念想的人。
    害得她每次在看到他的温柔时,都忍不住高兴又觉得伤心。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什么愿意屈尊降贵的在她身边,充当着保镖的职责。楚芸清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若不是拖那楚默儿的,她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只怕她想要看着符钰对她笑一下,都是有些困难的吧!从符钰对待其他的态度上来看,她就不难猜到。这符钰并不是个性子随和,待人和颜悦色的好脾气的人。
    只是她那么凑巧的,钻到了他喜欢的女人的身上,所以才会有此特优待遇罢了!就是不知道,这种优待对于楚芸清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最是难消帅哥恩啊!让她整天对着一个只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的帅哥,还要毫不心动心如止水,这着实是有些难的。
    若是她并不介意符钰对楚默儿的心思,能够心安理得的用楚默儿的身份,享受着他的温柔倒也罢!可偏偏她却很是清楚,不一样的人就是不一样,纵使她能欺骗自己欺骗符钰。可长久下来并不真挚,甚至充斥着谎言与欺骗无暇的感情。会是埋在彼此心里的一棵毒芽,会在生活的残酷下,一点点的成长壮大。到最后,只怕会伤了自己……
    等着符钰走近了,看着楚芸清还在盯着他发呆,不禁拧眉担忧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楚芸清缓过神来,伸手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这到底在胡思乱说什么啊?这突然之间的,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懊恼抱怨了一声,楚芸清抬脚跨过园口,转身向左边的小道走了去。
    “嗯?”符钰疑惑的看着楚芸清仓皇转身的背影,觉得这楚姑娘有时候的行为举止,还着实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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