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下,三尊巨大的法相,吓得赶过来的白衣僧都呆住了,这……这是谁请的神?法相如同倾世之神一般,在杨帆怒目睁开的同时,一瞬间气息暴涨。
    吓得紫阳退了几步。
    “你的仙风道骨呢?你的盛气凌人呢?”杨帆站起来,全身的伤口令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尸体。全身被血痂粘在了一起。
    “你别过来,我是龙虎山真人。是圣上加封的,你不能杀我。”在如此的三座请神之下,没有了支撑,紫阳和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没有区别。紫阳看得出,那请神绝对不是一般的先天境可以办得到的,所以他怕了,怕真的陨落在此。
    东华帝君最先动手,手中如意一勾,将虎影直接掐灭而去,如同拂尘一般。
    啪!
    杨帆一掌将紫阳老道拍倒在地,身体摇摇晃晃的。膝盖顶在紫阳的胸口,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冷冷道:“我从来……不跟狗多一句废话。”请神之下,杨帆的实力似乎摸到了先天境的边沿,勉强和紫阳老道有一战之力。
    杨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紫阳老道满嘴都是被打碎的牙齿,刚要开口求饶,断牙哽住了他的咽喉,只能呜呜地叫着。颧骨被打得凹陷下去。
    砰!
    紫阳老道如断线纸鸢一般,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口中鲜血狂溢。
    血腥的场面令稍远处的白衣僧为之一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躺在巨石上的少年,呢喃道:“什么时候先天境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了?”
    青锋老道眉头一挑,黑袍从他脖子间划过,斩落了他的一根白须。
    “分神是大忌啊,下次可就不是一根胡须了。”
    “紫阳!”
    黄鼎老道和拂尘老道赶过来,白衣僧直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滚开!”
    两个老道红着眼,直接朝白衣僧出手。龙虎山,这一场输不起,若是再折损,龙虎山盛况不复啊。
    “唉。还是要死在我手上吗?”
    古道西风瘦马。
    道是古道,风不是西风,马确实是一匹瘦马。
    由于来得匆忙,连戏服都还未换。
    ……
    ……
    两个时辰前
    落雨潇潇,凤翔府城迎来一场新雨。
    戏园后面的老槐树在风雨飘零中,落下了它最后一片叶子。富态相公站在门前,迟疑不绝地欲敲还收,最后还是将手叩在了门上。
    笃笃笃。
    雨滴不大,从屋檐落下,滴在庭前青石板上,在原先的小石坑中溅起一个小水花。屋内没有响动,富态相公开口道:“先生,晚上还唱吗?”
    屋内依旧没有响动。
    富态相公犹豫了很久,“这些天先生迟迟不归,那些支持先生的都有些情绪了。不是没给您提个醒,新来的那个奶油小生,最近可是蹿升地很快。”
    咔。
    门毫无预兆地推开,身上满是酒气的忘崖拿着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望向落下来的雨水。
    “先生你……”富态相公感觉到一丝异样,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您喝酒了?”在他印象中,男子是滴酒不沾的,就是逢年过节,也只是喝一些米酿,从来不碰酒。
    雨有些密,男子接过富态相公左手上的那柄油纸伞,靠着惯性推送开来,往雨幕中走去。似乎觉得这样将富态相公冷落在这里有些不妥,便停顿了一下,将头侧过一点,“胡倌,以后可能都不会来唱了。”
    “啊?先生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先生?先生!”富态相公急得追了过去。雨滴打在他那油光可鉴的脸庞上,仿佛根本不进水一般滑落。由于过急,衣袂都落到了水洼上,沾上了星点泥渍。
    男子没有给他劝留的机会,消失在雨幕中。
    富态相公呆呆地站在原地,痴痴道:“他……怎么消失的……”可能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似乎感觉一切都是因为这几天没有睡好,产生的幻觉,右手往自己脸上拍了拍。痴站在雨中,久久未语。
    男子骑马而来,看着杨帆。
    法相却因为那马蹄声,一步步地直接抹去,马匹踏着散漫的步子,东张西望,别有灵性。
    “原本只是为了借刀杀人,没想到还真是他们要找的人,这样也好,杀了你,也算有个交代。”
    男子翻下马,掸了掸云袖,朝杨帆走过来。“真是小看你了,差点斩了紫阳,若是再让你成长下去,真是要变第二个卜算子了。”
    “夕岚?”黑袍声音沙哑,却传得很远。
    “哟,还有人认识我,看来这世道,还是有些老朋友的。你哪位?”男子水袖一甩,好像不急着杀人,而是蹲在了紫阳道人的身体旁边。
    “啧啧,你也真是悲催。这个被后天境干掉的最弱先天境的黑锅,看来得要你来背了。”戏子摇摇头,将手轻轻放在紫阳的脖子上。
    “夕岚,你个疯子!”
    紫阳瞪大了眼睛,最后一口气哽咽在喉咙口。其实不是他弱,而是那道东华帝君的虚影太强,看似撩天一剑,毫无章法气力,却让他受到了重创,化形尽碎。若是能活下来,多半修为得大退。
    夕岚看着星空,笑道:“凤翔府还下着雨呢。正好今晚不唱戏了。我再唱一段听听呵。”他的手缓缓用力,口中轻吟道:“石桥细雨,画舫里,伊人谁依。研磨粉底,执笔手,勾勒眉宇。琴声转起,离魂夜,花落满地。追忆,沾衣云霜薄衫去。”
    “似醉意,看,琅琊金羽;音律起,夜莺初啼。”
    紫阳断了气,瞳孔开始散逸。四肢卸力,头颅下垂。夕岚随意地将尸体扔在一边,扬起一阵烟尘,随后慢慢落下。
    尘归尘,土归土。
    他已经很老了,容颜却犹如朱启一样光滑。他们这一代,朱启、夕岚,是迷惘的一代,没落的一代,以至于,在江湖上,提起绝世高手,老一辈的人,包括他们自己,还是会将思绪飘到商枯长、夏末书一辈。
    至于江湖小虾,则是叹息,这个时代,不再有那样子的绝世高手。
    他们,被压制了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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