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一口吸掉大半截烟,浓眉紧锁,沉默不语。牧守也不敢说话,只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忐忑不已。粮草被烧虽然不能怪这牧守,但如果陈飞要迁怒于他的话,也可以治他一个督粮不力之罪,这牧守能不忐忑吗?
    “嗯……”过了半晌,陈飞终于开口了,“牧爱卿,别站着了,先坐下吧,粮草之事,不能怪你,不过还需容我好好想想办法。”
    “谢陛下。”牧守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道谢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凳子上坐下。
    陈飞再次一口吸掉剩下那半截烟,然后重新点上一根,趁着点烟的动作,偷偷看了眼牧守。
    这牧守长得忠厚老实,看起来就跟庄稼汉一样,身上穿着统一的制式盔甲,收拾的很整齐,能看出来平时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整个人坐在那里,虽有些拘谨,但眉宇之间,却带着一团正气。
    所谓相由心生,陈飞认为,这个相并非相貌的相,而是指一个人的气质,表象,牧守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
    他有筑基后期修为,是名伍长,这次出征,他所带的那个伍被分配到了押运粮草的任务。
    陈飞暗暗揪心,这无妄之灾,真的要让他来背吗……他明明是无辜的啊!
    “唉……”想着,陈飞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这是战争,是战争就难免要有牺牲,难免要流血,战场的血,刑场的血,壮烈的血,冤屈的血!杀牧守能救这山上二十万将士,留这二十万将士,就能多为玄门正道,多为天下苍生争取一片生机!
    可这……
    此时此刻,陈飞忽又想起此前在子午山,和子午大王说过的话来。当初陈飞深入魔灵州,被发现身份,不得已躲到子午山,那山上的子午大王要吃人,陈飞用自己的厨艺将其救下。
    子午大王要留他下来当火头将军,陈飞以欲灭魔宗,拯救苍生为由推辞了,引出他与子午大王之间救小众而舍大众,还是救大众而舍小众的争论。如今陈飞再一次面临着这个问题,他却又迟疑了。
    为了救大多数人,从而牺牲一个,这样做真的就是善吗,真的就是对吗……
    怪老头啊怪老头,你去修真界逍遥快活,却把这么大一个问题丢给了我,你要我怎么办?
    得救大众而舍小众,你不会于心不安吗?
    “陛下……”这时,牧守打断了陈飞纷乱的思绪,看到他叹气,牧守忍不住又站了起来。
    “哦。”陈飞连忙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牧守,迟疑几秒,最后还是道,“这样吧,把每个将士一餐的粮食减少一半,先锋以上的将官,包括我在内的三餐全部取消,暂缓一时之急。”
    唉……就这样吧,怪老头说过,要以苍生为重……
    “这……”牧守闻言,迟疑了起来,“陛下,三军将士吃不饱,恐有怨言啊!若引至哗变,又如何是好?”
    “你依令行事即可,到那时我自有办法。”陈飞说着,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牧守下去。
    牧守一愣,看着陈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行罢一礼,便慢慢退出了中军帐。
    陈飞看着牧守离开的背影,沉默半晌,手微微有些颤抖。
    “哥哥……”杨小巧担心的看着陈飞,轻轻叫了他一声。
    陈飞低头看看杨小巧,眼神复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摸杨小巧的头发,笑了笑,然后对外喊道:“和尚,和尚!”
    “哎,飞哥,咋地了?”和尚听到陈飞喊,连忙进来问道。
    “你记一下,回去之后派人到兵部调一个名叫牧守的伍长的资料,看看他有无妻儿老小,高堂父母,现在在什么地方,查清楚之后来告诉我。”陈飞吩咐道。
    “飞哥,一个伍长的资料,查他干啥?让人去把他叫来问问不就得了!”圆觉闻言一愣,不解的说道。
    陈飞摇摇头,道:“照我说的做就是,行了,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也累一天了。”
    圆觉摸摸自己的大光头,一脸疑惑,但也没再多问,只跟陈飞打了声招呼:“哦,那我走了。”
    见陈飞点头,圆觉这才退出中军帐。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鬼面魔王昼夜在山下围困,还让人轮流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鬼面魔王用兵是有一套,原本魔灵宗的兵马,都是些乌合之众,残暴不仁,而且精虫上脑,如果让其他人来带兵的话,几千个女人光着身子站在那里,魔灵宗的兵马早就忍不住开始自毁长城了!
    但是鬼面魔王的兵没有,几千个女人站在那这么长时间,那些魔兵也不敢乱动,这让陈飞很是诧异。看样子,这鬼面魔王的确是个将才,陈飞要灭魔灵宗,恐怕还得先把鬼面魔王杀了才行。
    反倒是陈飞这边,却已经开始出问题了,冯天奇和一些个将军受不了窝囊气,来找了陈飞两次,劝说陈飞带兵冲下山去,突出重围,不管那些女人,但是都被陈飞驳回了。好在冯天奇几人也怕再步入泉虚的后尘,两次被驳回之后,便没敢再多言。
    不过山上的粮草越来越少,虽说陈飞让牧守把将士们的粮食减半,也撑不了几天了。将士们因为口粮减半,每天都吃不饱,对此颇有怨言,开始还好,他们只是私底下埋怨两句,到第二天晚饭的时候,就开始公然辱骂分粮的士兵了。
    陈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十分难受,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到第三天晚上,将士们已经饿的不行了,一个个面有菜色,站岗值守的人也无精打采的,陈飞也不责罚,只让冯天奇的大儿子冯世元和二儿子冯世文各自带着几名中郎将多在营寨中转转。
    他料定鬼面魔王这两天就该派人上山打探了,围了陈飞这二十万人马三天,按照鬼面魔王的计划,陈飞的粮食应该已经快吃完了,这正是鬼面魔王带人冲上山来的最好时候。
    “陛下!陛下!”
    果不其然,到四更天左右,冯世元高喊着进了中军帐,身后还有几名中郎将,那几名中郎将抓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贼眉鼠眼的小兵。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进来之后,冯世元几人先下跪行礼,山呼万岁。
    正抱着杨小巧看书的陈飞抬起头来,摆摆手,道:“行军打仗,不必拘礼,起来吧。怎么了?”
    “回禀陛下,末将几人抓到魔宗奸细一名,请陛下发落!”冯世元说着,让到一旁,露出那贼眉鼠眼的小兵来。
    “跪下!”一个中郎将在那奸细膝盖窝上踹了一脚,把他踹到在地。
    那奸细也没骨气,见自己被抓,唯恐丢了性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住的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啊呸!凭你也配叫陛下爷爷?”那奸细刚一说完,冯世元一个耳刮子就扇上去了。
    “是是是,我不配,我不配!”那奸细连连磕头,又改口道,“真君陛下饶命,真君陛下饶命!”
    陈飞摆摆手,示意冯世元他们先退下,然后问道:“我来问你,你来我营中干什么?”
    “我……我……”那奸细汗如雨下,吞吞吐吐不敢言语。
    “陛下问你话呢,快说!”冯世元当即踢了那奸细一脚,厉声喝道,“不老实交代我宰了你!”
    “是是是!”那奸细闻言抖得跟筛糠一样,忙竹筒倒豆子似得回道,“小人来是为了刺探军情,魔王殿下……啊不不!鬼面魔头说,让我来看看真君陛下军中的粮草有没有吃完,将士们饿不饿,如果真君陛下的将士们饿的没力气打仗了,就开始攻山。”
    陈飞点点头,又问道:“你那军中是何光景?”
    “回,回禀陛下……”那奸细看了一眼陈飞,又吞吞吐吐起来。
    冯世元见状一瞪眼,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似要拔刀杀人,那奸细大惊,连忙道:“回陛下,鬼面魔王说了,此战有功者,皆赏黄金美女,那魔兵听的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不知天高地厚,扬言此战要取陛下首级!”
    “好大的狗胆!”冯世元闻言大怒,一脚踢在那奸细身上,拔出刀来就要杀他。
    “放肆,陛下军帐之内,岂容得你杀人?”杨小巧见状一拍桌子,厉声喝骂道。
    别看她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但这一声厉喝,倒还颇有杀气。
    “末将该死!请陛下降罪!”冯世元闻言忙把刀一扔,和那几个中郎将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陈飞摆摆手,示意冯世元把那奸细拉出去斩,冯世元几人这才敢站起来,把那奸细拖出去斩了。
    他们走后,陈飞便点了一根烟,手指敲打着桌面,沉吟半晌,然后喊道:“来人啊。”
    “飞哥,啥事啊?”圆觉听到声音马上进来问道。
    “和尚,你还没睡?”陈飞一愣,他还以为圆觉睡了呢。
    “飞哥你都没睡,我哪能睡,你说啥事,我给你办去。”圆觉嘿嘿一笑,摸着他那大光头说道。
    “没什么大事,就想让人去把众将请来中军帐,我有吩咐。”陈飞便道。
    “哎,我这就去,飞哥你等会哈。”圆觉点点头,说着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圆觉便将众将请到了中军帐,朝拜完毕,陈飞便让他们两旁坐下,道:“夜半三更将众将请来,实有几句肺腑之言压在本座心头,不吐不快,思来想去,找不到人说,只能与诸位将军相谈。”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陈飞这突然是怎么了,但也不敢贸然说话。只有姬伯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端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陈飞停下来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然后环视众将,继续道:“这几日来,我军被困在黑莲山上,弹尽粮绝,我知众将颇有怨言,冯将军等几位将军几次来上谏,要我领兵冲下山去,定能杀出重围,全歼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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