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大清早,鹿剑鸣得知昏迷整整一个月的警察队长赵伟芳终于醒过来了,心中顿时万分高兴。
    对于赤胆忠心的玉泉县警察队长赵伟芳和郭先斌,鹿剑鸣心里有着一份深深的敬意。
    值此用人之际,赵伟芳醒来,就意味着他跟郭先斌将重新披挂上阵了。
    想到丁鹤年有郭先斌和赵伟芳协助审讯海城大案了,鹿剑鸣脸上漾起一缕欣慰的笑容。
    有郭先斌和赵伟芳的助力,有玉泉县时生死弟兄的助力,丁鹤年开展审讯工作将如虎添翼,相信不用太长的时间,审讯工作就会完成,那海城大案将转入起诉阶段了。
    鹿剑鸣想像着那班小丑被审判时佝偻着身子、耷拉着头颅的样子,就觉得大快人心!
    兴冲冲地给蔡高官汇报了赵伟芳醒来的喜讯,拐过繁华的东街口,沿着西去玉泉县的大道,鹿剑鸣兴奋地哼着小曲,开车向玉泉县警察局而去。
    盛夏的江南清晨,早起的市民们骑着单车急匆匆地赶往菜市场采购一天的菜蔬。
    红彤彤的太阳,从海城入海口的水面上缓缓腾起,将城市上空的云朵染上了桔色的红。
    海风沿着海城水面,带着凉爽,涌进城市的每个角落。
    鹿剑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边开着车边想着有什么办法改变如此颓丧的思潮呢!
    鹿剑鸣开车经过后屿村口的时候,想起死去的郭家伟姐姐,胸中不由一阵心酸。
    郭姐姐用她的躯体,飞身挡住射向自己的子弹,这让鹿剑鸣真切地感受到郭姐姐的伟大,喃喃地自语:“我一定要将外甥培养成一个有用的人!”
    心底里,鹿剑鸣已经将郭家伟的堂姐阿娇视为他的姐姐了!
    鹿剑鸣伸手从腰间摸出电话瞄了一眼,见是蔡康明蔡高官打来的,急忙将车子靠边停下接听蔡康明的电话。
    接听罢蔡康明的电话,鹿剑鸣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目光迷茫地抬起来,注视着玉泉县的方向。
    那边有赤胆忠心的赵广生和他的弟子赵伟芳、郭先斌,有顽强无畏、勇于牺牲的众警察。
    有前赴后继不计生死的县政府副县长林砚农。
    在玉泉县,既有牺牲了的副县长程见秋、李根英和姐姐林阿娇,更有二十多位警察血洒命丧。
    所有的这些人,心中秉持的只有一个信念:作恶有报,汉奸必除!
    可是,作恶真的有报么?国法对作恶者真的必惩么?
    刚到玉泉县警察局,蔡康明就给鹿剑鸣打来电话,提醒他说兰守农的案子可能会有反复。
    蔡高官虽然没有说明为何会有反复,鹿剑鸣却已明白兰守农背后的大黑手已经伸向海城来了。
    看来,海城大案必将掀起滔天浊浪,胜负谁也难料。
    该如何将这些情况转告玉泉县那一班浴血奋战的战友呢?
    鹿剑鸣知道,在自己见到玉泉县警察局,蔡高官打电话告诉这情况,就是要自己和玉泉县的战友们做好思想准备,随时准备出击。
    鹿剑鸣嘴角浮上一缕冷冷的笑,他相信玉泉县那一班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战友们,决不会在伸来的大黑手下露出惧与怯来的。
    嗯,对,即刻召集会议,商讨对策。
    当鹿剑鸣将自己的这想法电话告诉蔡康明的时候,蔡康明用支持的口吻道:“别忘记叫上丁鹤年一起商讨!”
    鹿剑鸣随即电话联系丁鹤年,要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玉泉县警察局商讨工作。
    丁鹤年接到鹿剑鸣的电话,旋即开着警车风驰般朝玉泉县而来。
    当丁鹤年连走带跳地蹦上三楼赵广生的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发现除了鹿剑鸣、赵广生和邢刘两位队长外,丁鹤年和程见秋两位县政府的领导也在,大家一胸严肃。
    丁鹤年见此阵势,心里不由冒出不妙的念头:“在吴文龙和兰守农一伙人或死或捕的情况下,值得大家如此严肃对待的事情,肯定是更上级已经插手此案件了!”
    当丁鹤年挨着郭先斌和赵伟芳并排坐下的时候,鹿剑鸣开口介绍了目前万分困难的形势。
    果不其然,吴文龙和兰守农背后的保护者向海城伸来黑手了!
    这伸向海城特重大案件的黑手,到底有怎么样权重的身体呢?
    1942年7月24日上午,鹿剑鸣在清到警察局里召集破获海城大案的中坚力量,玉泉县警察局原局长赵广生、现局长郭先斌、警察队长赵伟芳及玉泉县县政府领导人林砚农和破格担任省警卫厅刑侦处处长的丁鹤年参加了会议。
    众人听了鹿剑鸣关于海城大案可能会有反复的原委后,一时间都陷入的沉思。
    是的,连蔡康明都得礼让七分的兰守农老丈人甄铭,也可能出面干预海城大案了,足见海城大案影响之深广。
    甄铭位高权重,从来极享盛誉。
    也许老来的甄铭爱屋及乌,虽然风闻女婿的种种不是,但在女儿甄玲的再三恳求下,终于给蔡康明打来了电话,促请蔡康明对兰守农网开一面。
    蔡康明深深懂得,老甄铭话虽然说得温软,但按着他的意思去做,不言而喻,其后果会很严重。
    因此,蔡康明不得已给鹿剑鸣打电话,好让鹿剑鸣他们心里做好两手准备。
    鹿剑鸣见众人均低头不语,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环视众人道:“眼下,我们面对的已经不是吴文龙和兰守农了,大家都知道甄老爷子的身份,我们该如何处理甄老爷子呢?”
    郭先斌、赵伟芳和丁鹤年都是年轻人,如何面对位高权重的高层领导,心里都没有底。
    他们望了望鹿剑鸣,再转头望望赵广生和林砚农,希望他们可以给出答案来。
    但是,连在场中职务最高的鹿剑鸣,心里也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老一辈的领导。
    丁鹤年见冷了场,知道大家都有心怵的感觉。
    可问题明摆着非解决不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偏向虎山行呀!
    朝赵伟芳点个头,丁鹤年望着赵伟芳道:“赵队长,面对甄老爷子,请你分析一下我们可以运用的策略。”
    赵伟芳见丁鹤年望向自己,知道丁鹤年心里有话要说,故意借着问自己的话头,以引起可以采取对策同的讨论。
    赵伟芳望向鹿剑鸣,见鹿剑鸣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便挪了个坐姿轻声道:“我刚从阎罗王那里回来,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每活一天对我而言都是额外的收获。那我就说说我们可以采取的对策吧。”
    赵伟芳给大家分析着:“首先,凡事占着个理字,便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话了,这一点是,是我们占着理了。其次,凡事占着个法字,便无愧于国法党规,这一点我们也占着个法字了。其三,凡事占着个望字,便可以昂头挺胸去做事,民望上我们也占着望字了。这理、法与民望,我们都占尽了,不应该出现畏惧心理的,可为什么我们还会出现畏惧呢?”
    郭先斌点点头,抬起目光望向赵广生,赵广生冲郭先斌苦笑一下,望向鹿剑鸣。
    鹿剑鸣知道自己无可回避,想了想道:“赵队长说的对,在理、法与民望上,我们都占了绝对上风,可我们为什么还会出现畏惧心理呢?丁鹤年,你给我们说说看吧。”
    丁鹤年见鹿剑鸣点名要自己说话,便清了清嗓子分析着:“几千年来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观念,深深地根植于我们民族的灵魂深处。我们自幼所受教育,使我们养成对上级盲从,对权威崇拜的心理。”凡上级说的都是对的,凡权威说的都是真理。而我们的一些领导同志,自觉不自觉地认为自己说的就是对的,就是真理,从而让我们更是养成一种盲从上级,信任权威而不去思考上级与权威正确与否的问题。”
    “有多少个人会去思考上级所说的、所做的是否正确呢?”在场每个人都在心里思考起这个问题。
    丁鹤年见大家都在思考,往下说道:“事实上,我相信人人都会去思考的,但就是没有多少人会讲出来。因为讲出来的后果会很严重,今天我们不宜去讨论是上级的不对还是下级的不对。在这种如同嵌入我们民族基因中的等级观念熏陶下,在这种社会氛围中,我们每个人自然不自然地都会表现出对上级的畏怯,对权威的服从来。”
    见大家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丁鹤年的见解,鹿剑鸣坚定地说道:“但社会在前进,观念在变化。在我们年轻一代人的观念里,每个个体的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并不因贵而尊,并不因贱而卑。”
    丁鹤年接着说道:“也许,在老一辈的眼里,我们年轻的这一代人太自我,可这却是我们心里追求的目标。因此,在我们年轻人的眼里,我们是人,甄老爷子也只是一个人,在人格上我们与甄老爷子并无任何的区别。我们不是常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么?其实,这句话仅是针对法律而言的。我想,对每个个体的人的正确表述应该是:法律面前,道德面前,情理面前,人人平等。”
    赵伟芳“呵呵”一笑,望着丁鹤年开心地道:“鹤年,你绕了这么个大弯,才明白地说出:‘法律面前,道德面前,情理面前,人人平等’来。”
    鹿剑鸣表情凝重地点下头,道:“好,我们就顺着丁鹤年的话头,来采取对策吧。”
    丁鹤年毫不迟疑地道:“首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虽未审判,兰守农犯了大罪、重罪却是真真切切的,任谁也无法抹杀的事实。我想,我们大可以让甄老爷子相信兰守农犯了重大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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