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被搬回了家里,叶楠将它锁进了仓库,她想,如果最后的真相会令人鲜血淋漓,那她宁可被埋在鼓里,永远都不想要知道。
    既然父亲已经去世了,那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没办法让爸爸再回到自己身边,反倒会令自己遍体鳞伤。叶楠宁可选择当一只鸵鸟,将那些真相尘封起来。
    这日,叶楠刚送兜兜去了叶沁儿那边,她说晚上傅梓楠要在公司加班,希望兜兜过去陪陪她,她自然没有意见。
    本来她也打算留在那里,可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各种事情积压,荒废了许久的工作,可眼下还有好几分项目书这几天就要报送出去了,她只能将兜兜留那里,然后自己先回来了。
    开门,叶楠换上室内的拖鞋,伸手正准备按墙壁上的开关,忽地响起了安致辉的声音,“我这里有份东西,你要不要看?”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叶楠打了个颤,连连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平息了一会儿,“你怎么进来的?”
    “钥匙。”安致辉抖了抖拿在手里的钥匙,叶楠才反应过来,的确,上次他住在这里,就给了他一把钥匙,现在他搬出去了,钥匙也一直都没有还回来。
    她把包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淡声问,“你刚刚说有份东西,什么东西?”
    “给你。”安致辉的另外一只手上一直拿着一份文件,现在递给了叶楠,解释道,“我看到你把伯父的轮椅拿回来了,我就让人检查了一下轮椅的情况,有所发现哦。”
    原本正准备翻开的手倏地停了下来,叶楠凝了凝眉,把文件拍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谁让你找人检查轮椅的?我爸爸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呵,叶楠,我看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安致辉冷笑,“你觉得你不承认,就能当做这件事情从没发生过?以后你和这个杀父凶手在一起,也能安心?”
    “够了!”叶楠冲他怒吼了一句,“什么杀父凶手?安致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没确定下来的事情别给我乱说,还有,我爸爸的事情就是一场意外,没有什么凶手不凶手的,谁也不希望意外发生。”
    “意外?”安致辉拿上那份文件,步步逼近,“叶楠,等你看了这份报告,到时候你再说这是一场意外,我保证不再插手这件事情。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帮你调查真相,还搞得我欠了你似的。”
    叶楠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安致辉的手,文件掉落在了地上,她抬脚直接迈了过去,“我不看,你拿回去吧。”
    “你不看,那我就跟你说。”安致辉依旧是不依不饶,跟着她去了厨房,翻开文件,复述道,“我找了专业的人进行了检查,现在得出结论,轮椅的刹车系统被人动了手脚,所以就算没有人在后面推,坐久了之后刹车慢慢地松开,一个不注意就会直接从上面滑下来。”
    听到这话,叶楠倒水的手忽地停了下来,杯子里的水直接溢了出来,滴在了她的脚上,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渐渐渗透进身体。
    安致辉并没有停下,继续说,“那人已经说了,这种不是刹车失灵了,可以明确指出,这时被人动了手脚。而且,前几天又重新被修好了,应该是害怕事情被查出来。叶楠,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应该很清楚了吧,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这轮椅可是你从傅薄笙家里拿回来的。”
    叶楠知道安致辉这话什么意思,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水壶,“你不是也趁我没注意碰了轮椅吗?没准是你修好的呢?”
    “到现在了你还帮他说话?”安致辉眼皮子暴跳,嘴角抽搐不止,头顶上好像冒烟了,“之前你说没证据,现在证据出来了,你又不相信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这个计划就这么流产了!
    叶楠不想与他多说,“这些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还有事要忙,你先走。”
    安致辉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叶楠不去看他的眼睛,伸手直接把他往外面推,然后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她不停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很有可能都是巧合,傅薄笙不是会做这些事情的人。
    她回到厨房,看着满地的水渍,拿了条毛巾蹲下来擦,可越擦地上却越脏,她的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她扔掉手上的抹布,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她不愿意去相信傅薄笙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愿意去相信是他做了手脚,可现在查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指向了他,让她不得不去相信。
    那天只有他在爸爸身边,然后现在,监控记录的消失,还有轮椅的情况……
    叶楠全身开始发抖,几乎要蹲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什么是万念俱灰?在起初得知他去调查监控的时候,在他家里看到轮椅的时候,她只是心寒,而现在,让她的心彻底流于崩溃。无论她多不希望去面对这么残酷的真相,可事实摆在面前,逼得叶楠不得不去正视。
    她站起来,擦擦眼泪,走到客厅,定定地看着放在电视柜上的那张全家福,声音有些颤抖,“爸爸,你告诉我,不是傅薄笙害你的,好不好?你告诉我……”
    可那只是一张照片,他怎么可能会开口说话呢?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份被她扔在地上的文件还安静地躺在原处,叶楠蹲下捡了起来,鼓足了勇气翻开,与安致辉说的几乎没有差别。
    ***
    傅薄笙刚从公司里出来,得到消息,安致辉已经找人检查了轮椅的情况,说轮椅被人动过手脚,那一刻,他脑子里轰然一响,叶楠说的那句梦话在脑海里倏然响起。
    他知道,轮椅的情况既然能被他知道,那此刻叶楠肯定也已经知晓了。他不知道叶楠会怎么想,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要马上去跟叶楠说清楚。
    叶楠曲腿坐在地板上,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外面的灯光穿过玻璃流泻进来,映在地板上,她怔怔地看着,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现在只有轮椅查出来被动了手脚,却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也代表有可能不是傅薄笙啊,她大可以去找他,当面问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问问他知不知情,可她却不敢去问。
    手机就被她扔在边上,已经按出了她的号码,可现在她却迟迟不敢拨打出去。
    傅薄笙按了很久的门铃,却一直都没有人出来开门,他又拨了叶楠的电话,他趴在房门上,清楚地听到了手机铃声,他知道她在里面,可是却不肯来给自己开门。
    他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安的感觉席卷着他的内心,傅薄笙握拳重重地锤在房门上,“叶楠,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先给我开门,好不好?”
    叶楠咬着唇,面色苍白,眼睛怔怔地盯着前面的某一个点,他的声音传进耳里,她知道应该起身去给他开门,当面说清楚,可她却又不敢,于是依旧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傅薄笙走进来,蹲在她身前,抓着她的肩膀,神情焦急,“叶楠,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叶楠怔怔地抬头看他,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别人跟我说什么了?”
    傅薄笙被问的一下子语塞了,只好跳过,“伯父的事情我已经在调查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叶楠咬牙说,“什么答案?是给你找个替死鬼吗?”
    她的眼泪已经在心中流了出来,看着他的样子,心想被掏空了一样,如果他不心虚,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地过来跟自己解释?双手渐渐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叶楠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将心中所有的情绪统统发泄了出来。
    傅薄笙凝眸看着她,他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拳头都捏出水来了,可心中也清楚,叶楠现在的心情,无论他跟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他只能低低地说了一句,“叶楠,等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冷静?她现在难道不冷静吗?
    叶楠觉得自己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这么清楚,她应该早就想到的,傅薄笙从来不会去看望爸爸,可那天为什么会突然过去了?而且,他一去,爸爸就出事了。
    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不觉得凑巧的令人怀疑吗?
    看着他,叶楠心中突然像是被狠狠地撕扯开来,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突然被宣泄了出来,她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朝他身上砸过去,“傅薄笙,我爸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他现在只是一个生了病的老人家,你为什么连一个老人家都不肯放过?”
    傅薄笙没有出手阻止,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任凭她将心中所有的悲伤与愤慨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他只希望,等她冷静下来能够好好想清楚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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