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想到了胡半仙,胡半仙可以在一瞬间从人变成狐狸,也可以从狐狸还原成人的造型,这种变化之术和左慈的妖法之间有没有联系?既然胡半仙能变,自己为何不能变回人类的模样,他将精神力灌注在自己身上,感受着血脉和骨骼。
    人体有206块骨头,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但是刘彦直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不止这么少,他的颅骨现在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一颗硕大的牛头,头上只牛角是硬生生在几分钟内长出来的,尾椎骨位置也增生出一串尾巴骨,现在全身骨头起码有三百块。
    刘彦直搞不懂变身的原理,他只是迫切的想变回原来的模样,一股热流在经脉中左冲右突,他痛苦不堪,在地上翻滚着,感受到全身的骨头再次被碾碎,经络血管寸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平息了,他再次起身,看看双手,十指依然,摸摸身上,是人类的皮肤,摸摸脸,头上没角。
    万幸,他终于从牛变回了人。
    刘彦直浑身力气都耗尽了,再看地上一滩水,都是他流出的汗水,变身实在是太消耗元气了,他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寻思着等左慈回来怎么办,万一左慈继续困着自己,岂不是要在这囚室中关上几百年。
    如果能再变成牛,装作被降服的样子让左慈放松警惕,把自己从囚室里放出来,然后再发起致命一击,弄死这个老杂毛就好了。
    他畅想着弄死左慈的过瘾场面,不知不觉间发现身体又在发生变化,整个身躯在膨胀,双手变成了牛蹄子,头顶和尾椎骨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转眼间,刘彦直又从人变成了牛。
    这回他有经验了,心念一动,再次变回人的模样,如此几次反复,屡试不爽,心中大喜,竟然机缘巧合的掌握了变化之法,真不知道该感谢左慈还是该弄死他,他陷入了苦苦的矛盾中,最后决定,为了自身安全还是要弄死左慈。
    过了良久,左慈终于回来了,不见人影,只听人声:“青牛,这三日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愿意给贫道当坐骑,就叫三声,不然贫道便要关上你三年,磨磨你的牛脾气。”
    刘彦直俯首帖耳,哞哞哞叫了三声。
    囚室穹顶左侧开了一扇小窗,左慈现身,捋着胡子笑道:“青牛,算你识相,给我做上百年的坐骑,我自当还你人身,还教你道术,保你得道成仙。”
    刘彦直恨急,却做出温顺模样,左慈以为他屈服了,先抛下一捆干草道:“垫垫肚子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刘彦直还是试图吃点干草来降低左慈的戒心,可根本咽不下去,他外表变成了牛,满嘴还是人类牙齿,更没有牛那种发达的消化系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而左慈竟然不知道这一点,令人生疑。
    左慈在上面说道:“上来吧。”
    刘彦直抖擞精神,提气飞起,直奔出口而去,脱困的那一瞬间,他杀气四溢,先是一头将左慈顶飞出去十几米远,继而就地一滚变回本相,扑过去揪住被撞的七荤八素的左慈就要下重手,却发现自己掐住的不是左慈,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
    似曾相识的火红色狐狸,只是个头没后来那么大。
    “胡半仙?”刘彦直脱口而出。
    红毛狐狸懵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人话。
    远处响起左慈的笑声:“好孽畜,果然还没有驯化。”
    第七十五章 砸洞窟吞仙丹
    刘彦直猛回头,只看到左慈一手拿着没完工的牛鼻环,一手拎着皮鞭,正盯着自己呢:“咦,居然变回原形了。”
    “左慈我草你妈,还想给老子上环!”刘彦直也不顾身上不着寸缕,一个箭步就扑了过去,左慈一鞭子抽过来,被他揪住鞭梢用力猛拽,对方没料到他力气如此之大,顿时鞭子脱手。
    刘彦直一记直拳打向左慈的老脸,可是触手所及却不是鼻梁骨断裂的脆爽,而是冰冷坚硬,左慈幻影消失,石壁上赫然一个拳头印迹。
    左慈的障眼法果然厉害,但是他能欺骗人的视觉,嗅觉却欺骗不了,刘彦直的嗅觉细胞堪比猎犬,鼻翼微微耸动,就知道左慈在自己左侧,他干脆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受到视觉的干扰,恶狠狠一脚踢过去,这回果然是踹到沙袋的感觉。
    就听嗖的一声,左慈凌空出现,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落下来,嘴里喷出一股鲜血,白胡子都染红了。
    “你你你……”左慈指着刘彦直,嘴里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冒着血泡,得亏他是道家术士,体格不错,换了旁人,这一脚早就肋骨经脉尽断,死翘翘了。
    “我我我,我怎么了。”刘彦直迈步向前,准备赶尽杀绝,那左慈看出他的杀意来,身形一晃消失无踪,刘彦直如同猎狗一般到处嗅,可是四下里全带着左慈身上的体味,反而找不到他的所在了。
    石洞里九曲十八弯,迷宫一般难寻出口,再加上左慈惯用障眼法,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刘彦直决定找个向导来带路,那只红毛狐狸就是最好的向导。
    返转身来,又找到那头受伤的狐狸,刚才那一顶把狐狸伤的不轻,依然躺在原地不动,用乞怜的眼神看着刘彦直。
    “你能听懂人话么?”刘彦直问道。
    狐狸讨好一般摇摇尾巴,然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居然开始往回缩,越缩越短,最后消失在屁股末梢,全身火红色的狐狸毛也一根根的缩回毛孔,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细腻的肌肤,那颗狭长的狐狸脑袋渐渐变成圆形人类颅骨形状,红色的动物毛发缩回后又冒出黑色的人类头发,五官扭曲挣扎后终于舒展开来,眉眼妩媚如丝,嘴角含春,狐狸竟变化为一个绝色女子!
    而且一丝不挂。
    刘彦直的袍子在变成牛的时候撕裂了,现在也是全身上下没半件衣服,但是目睹了狐狸变身过程的他不会有任何邪念,反而感到恐怖和恼怒。
    史书上有记载,说左慈擅长房中术,难不成他的房中术是拿狐狸精练手练出来的。
    眼前这只狐狸虽然不懂人言,但对于交媾之道显然已经非常精通,只见它很随意的摆出几个造型来,半遮半掩,欲拒还迎,显然是被左慈教出来的好学生。
    刘彦直本想一拳打死这只没羞没臊的狐狸,但是转念一想这动物也是受害者,便用左慈手中抢来的鞭子劈头盖脸一顿猛抽,狐狸通人性,知道这人不好这一口,就地一滚变成又变回狐狸模样,可怜兮兮看着刘彦直。
    “前头带路,你肯定知道出去的路。”刘彦直喝道。
    那狐狸晃着尾巴,老老实实在前面引路,转了几道弯子,前面豁然开朗,是个宽敞的石室,有石台石凳,更令人震惊的是大量化学实验的工具,包括类似量杯、试管、烧瓶、广口瓶的容器,透明质地,但并非玻璃制品,仔细看还有些许杂质,刘彦直猜测是上好的天然水晶磨成。
    除了这些容器,还有动物小肠做成的导管,铜制的加热工具,称东西的天平,发火用的火刀火镰,舀东西的骨质小勺子,搅拌用的水晶棒,墙角摆着一排用蜡封口的坛子,尽头是一口石质鱼缸,缸里两条怪鱼在游弋。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才是真正的左慈实验室,外面那个青铜鼎只是做样子而已。
    刘彦直一怒之下将石台上的水晶器具全都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又将墙角的坛坛罐罐全都砸了,里面淌出恶臭的汁液来,想必是腐败的尸水,左慈说的没错,他是收藏了不少妖人的血肉骨骸毛发,这货就是个收集尸体的变态。
    忽然墙上挂着的大葫芦引起了刘彦直的注意,这东西是左慈随身背着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莫非里面装着好东西?
    刘彦直摘下葫芦,晃晃,沙沙作响,不是液体,而是许多松散的固体,打开葫芦口的塞子,倒出来几个看看,都是黄豆大小的丹药,半透明状,无色无味,并没有想象中浓烈的中药味道。
    孙悟空偷吃太上老君金丹的动画片场景浮现在脑海中,刘彦直有恃无恐,这葫芦里肯定都是好东西,索性全吞了拉倒,他举起葫芦一仰脖,可是第一颗要进嘴的时候停下了。
    就算是好东西也不敢乱吃,先让狐狸试试毒。
    狐狸在刘彦直的威逼下吞了一枚丹药,没有任何反应,这下刘彦直放心了,起码没有明显的副作用,大概是增强体能的金丹吧,一颗能长一甲子功力那种。
    葫芦里的丹药被他咔咔咔一顿全吃了,下到胃里感觉热烘烘的,并无不适,然后接着砸,把左慈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全都砸碎,带着狐狸接着绕,实验室后面是左慈睡觉的地方,石床上铺着草席,石室上方悬着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床的上空悬着几根红绸子,不知道派什么用场。
    总这么光着不是事儿,刘彦直拿了一件左慈的换洗鹤氅披上,继续寻找出路,可是在这庞大的石头迷宫里转了很久也寻不到出口,狐狸眼巴巴的看着他,乞怜一般摇着尾巴,这畜生同样迷路了。
    刘彦直冥思苦想,忽然灵机一动,回到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用火刀火镰和干草打出火来,点了一盏油灯,那油灯是用动物油脂做燃料,烟很大,石室内既然有空气流动,说明肯定有抽风口,跟着黑烟都就行。
    这一招果然奏效,黑烟丝丝缕缕竟然穿过了一面石壁,刘彦直用手摸过去,手也穿过了石壁,原来这是左慈的障眼法,这下他心里有底了,跟着黑烟前进,出口没找到,却找到了直通山顶的通风口。
    这是一个天井样的所在,石壁上长满藤蔓,抬头望去,高处一点亮光,刘彦直夹着狐狸顺着天井飞升上去,这段距离足有百丈,最后拨开遮挡洞口的植物,外面豁然开朗,星空璀璨,空气冷冽,这终于出来了。
    刘彦直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再去寻找洞口,这回顺利找到了左慈洞窟的入口,那头华南虎依然在洞外守卫,刘彦直上去就是一脚,威风凛凛的老虎被他踢飞了。
    脚感有些不对,成年华南虎的体重应该在三百斤左右,可是踢上去感觉甚轻,至多八十斤。
    老虎“嗷呜”一声扑来,刘彦直挥拳猛揍,老虎被打得惨叫连连:“汪汪汪。”
    再看拳下哪有什么老虎,分明是一头肥壮的家犬。
    刘彦直停下拳头,他猜不出这是障眼法还是变化之术,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这两只可怜的畜生也该还人家自由之身了。
    “还不快走。”刘彦直道。
    狐狸两个前爪做下拜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狗却不愿意离开,刘彦直念它是条忠犬,也不加害,升空径自去了。
    在半空中他发下了附近一个山谷里遍布幽火,下去观察,全是动物和人类的陈年骨骸,骨头上磷发出鬼火光芒,想必这里是左慈丢弃试验废品的垃圾场。
    刘彦直在半空中朗朗道:“左慈妖道听了,今日略施惩戒,下回见了定斩不饶!”
    说完,也不管左慈听到没有,驾云回江陵去了,来的时候顺风,回去的时候竟然也顺风。
    东风起了。
    过了许久,重伤的左慈才从山林里钻出来,蹒跚着回到洞窟,看门犬前来摇尾乞怜,被他一脚踢开,走进洞内,发现实验室里的家当全被砸碎,左慈一口鲜血喷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忽然想到宝葫芦,扑过去查看,葫芦丢在地上,塞子不见,拿起来晃晃,早空了。
    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左慈昏死过去。
    ……
    刘彦直在回程的时候正遇到赤壁之战的开始,东吴军的战船乘着东风发动火攻,整个江面上灯火通明,烈焰滔天,曹军虽众,但战舰都用铁索串起来,反而行动不便,眼睁睁看着东吴军的火船撞过来,引燃了自家战船。
    这是一场火做主角的战役,到处是火焰,到处是杀戮,曹军无数楼船被付之一炬,火借风势点燃了水寨,又蔓延到旱寨,冬天木头干燥易燃,军营的寨墙、拒马、塔楼都是木头搭建,在东吴军的火箭覆盖下燃起熊熊大火,救无可救。
    刘彦直没有干涉战斗的进程,在半空中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
    一夜间,樯橹灰飞烟灭。
    第七十六章 于吉太岁
    光在半空中看着也无趣,刘彦直索性降到江面的船上,亲身经历战斗,他一身便衣,双方士兵都不管他,只顾自己拼杀,战斗非常激烈,从高级将领到小卒都奋不顾身,悍不畏死,相比起来,明末清初的战争就是怂包之间的大规模械斗而已。
    先前曹操横槊赋诗时乘的那艘庞大的楼船是吴军重点围攻的对象,水战以弓箭为先,东吴战船上大批穿着皮甲的士兵弯弓放箭,一刻不停,箭杆上绑着引火之物,发射前点燃,漫天都是火星从天而降,密密麻麻钉在楼船上,燃起大火。
    只见一个穿红袍的大人物被众军簇拥下,慌里慌张下了楼船,登上舢板逃命,吴军箭雨立刻覆盖过去,曹军走的匆忙没带盾牌,军士用身体遮挡箭雨,一个个被射程了刺猬,落入水中。
    曹操暴露在吴军的弓箭射程之内,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吴军老将高声喝道:“莫要走了曹贼!”
    众军士张弓搭箭,瞄准了曹操,老将宝剑一指:“射!”
    随行军士都死绝了,曹操无人保护,长叹一声:“吾命休矣。”闭上了眼睛受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面长牌挡在曹操面前,箭矢凿在盾牌上如同暴雨一般,曹操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丞相,谢你的金牌。”刘彦直手持盾牌笑道。
    “壮士救我。”曹操热泪横流,谁说只有刘备才会装哭,曹操哭起来也是很感人的,堂堂一个大汉丞相,被东吴军撵的跟兔子一样,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刘彦直道:“有我在,保你不死。”
    话音刚落,嗖的一箭飞来,这一箭射的刁钻,瞄准的不是曹操,而是刘彦直的后心。
    就在箭镞即将射入躯体的时候,刘彦直转身抓住了箭杆,再看吴军船头,那老将军握着一张空弓,威风凛凛的瞪着自己。
    “老匹夫,看箭!”刘彦直反手将箭投过去,他的手劲比强弓硬弩的力道还足,箭如流星,正中老将肩窝,当即落水。
    吴军只顾救人,刘彦直趁机拎着曹操,踏着水面登岸,到了陆地上,酣战继续,一彪人马冲来,为首一将挥刀劈来,刘彦直一把捏住雷霆万钧的刀锋,将来将拽了下来,正要下手,曹操大呼:“壮士留情,此乃张文远。”
    原来此将是曹操账下名将张辽,刘彦直便将曹操交给张辽保护,拱手道:“曹丞相,咱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要在平时,曹操说啥都得留下这员猛将,但是此刻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只能放刘彦直离去。
    ……
    刘彦直在三江口亲眼目睹了赤壁鏖兵,一直等到大战役打完,他没心思欣赏零星战斗,怕党爱国等人急躁,赶紧回了江陵客栈,大家果然都等急了,问他为何一去就是半个月。
    山洞里见不到阳光,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不知不觉竟然被左慈禁锢了半个月,这个该死的老杂毛,毁了他的实验室真是罪有应得,刘彦直一点也不后悔。
    但是怎样面对党爱国期盼的眼神呢,刘彦直开始后悔当时的冲动,应该拿些战利品回来的,花了巨大的成本来找左慈却无功而返,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决定撒一个谎。
    其实也不算是谎言,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左慈的坛坛罐罐里就装着董卓、吕布等人的基因片段。
    刘彦直只说左慈会使障眼法,会把动物变成其他形态,还想软禁自己学习飞行之术,经过一番斗智斗勇,自己冲出牢笼,暴打了左慈一顿,再想找这个老小子怕是不容易了。
    至于自己学会变化之术,以及吞了左慈满葫芦的仙丹之事,刘彦直故意隐瞒过去,其实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在党爱国眼里,自己也是被研究的对象,适当隐藏实力是必要的。
    党爱国扼腕叹息,但也无可奈何,失败是正常的,一帆风顺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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