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梁定邦很惊讶,还是走上前去,让瞎子摸他的头。
    瞎子摸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意:“嗯,这是有福的脑袋,不过福报要在你后世子孙身上,你的曾孙,能有个总督的前程。”
    “总督?”梁定邦大喜,“是直隶总督还是两江总督,我家祖坟上冒青烟啊这是。”
    瞎子掐指一算说:“都不是,是个南方小岛上的总督。”
    梁定邦笑了:“瞎子你就胡扯吧。”
    张文博和郭宇航也都要求瞎子给自己摸一把,瞎子各自摸过之后,眉头皱起道:“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你俩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那可是,我俩枪林弹雨经过多少回了,可不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么。”张文博说道,“那你看我能活多少岁?”
    “一百一十多岁。”瞎子说。
    两人脸色大变,也不言语了。
    夏飞雄见他们算的开心,也想算一把,却被燕胜男拉住:“骗人的,别信。”
    刘彦直却深疑不信,今儿是遇到高人了,他上前一步:“大师,给我摸摸。”
    瞎子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在刘彦直脑袋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脸上狐疑之色更重。
    “有什么说什么,我不砸你的摊子。”刘彦直摸出两枚银元,在手里敲击着,瞎子听到银子的脆响,耳朵再次动了动,咽了口唾沫。
    “客人,小老儿实在算不出你的命,这个钱我没法收。”
    第六十九章 通缉令
    刘彦直仔细端详着这位算命先生,半旧灰布大褂,瓜皮小帽,脑后拖着一根黄毛小辫,两只眼睛半睁着,眼珠子浑浊无神,一双手倒是细皮嫩肉不似出苦力的样子,典型的下层社会混饭吃的神汉扮相,居然料事如神,实在令人费解。
    “先生怎么称呼?”刘彦直问道。
    “小老儿……姓胡。”瞎子答道。
    “先生算的挺准,还能算点别的么?”刘彦直将银元放到了小桌子上,咣当当一阵响,他心里想的是问问这次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
    “莫问前程,但求无悔。”瞎子从容说道,“小老儿真的算不出来,上五百年,下五百年,时时都在变啊。”
    刘彦直冷汗都下来了,这瞎子,神了。
    “那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雷猛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瞎子摇头:“你们是算命的客人,小老儿的衣食父母。”
    见问不出什么了,众人悻悻离去,刘彦直走出十几步远,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算命的胡瞎子嘴唇哆哆嗦嗦,拿手背擦着眼睛,似乎流泪了。
    “你们是行者,时间行者。”胡瞎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在巍峨的永定门下,刘彦直和夏飞雄燕胜男伉俪洒泪而别,因为他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
    两位侠客都端坐在马鞍上,两匹马也是刘彦直的礼物,反正马多,养着还费草料人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你我师徒一场,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本燕子门的轻功秘笈你收着吧。”夏飞雄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了过来,刘彦直接了随手翻阅,满纸都是手绘的小人和注释文字,纸页有所磨损,看得出是师父多年来的心血所成。
    “谢师父。”刘彦直将小册子贴身放好,夏飞雄毫不藏私倾囊相授,令他十分感动。
    夏飞雄意气风发,燕胜男英姿飒爽,两人抱拳异口同声道:“后会有期。”
    “保重!”刘彦直还了一礼,目送两位师父绝尘而去,直到背影远远消失在官道尽头。
    五个人,一辆马车,向南进发,夏日的直隶大地一片葱绿,再过两个月,这儿将会变成焦土,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算命瞎子一通忽悠,让穿越小组的四个人心情忐忑而沮丧。
    刘彦直和雷猛并辔而行,雷猛叹口气道:“你说那瞎子怎么猜这么准,按照他的说法,世界还是避免不了毁灭的结局,咱们穿来穿去的毫无意义,反正2020年世界灭亡,我看倒不如留在清朝了,兴许能混个富家翁什么的。”
    “这个我也搞不清楚,周易八卦是中华传统神秘文化。”刘彦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并不能证明任务失败,世界毁灭,也许是你牺牲了,但保住了世界呢。”
    雷猛拍拍脑袋:“关己则乱,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核心,是啊,我死了,人类不一定灭绝啊,不过你说什么周易八卦就是胡扯了,瞎子是摸头算命,关周易八卦什么事。”
    “那瞎子兴许是神仙下凡吧。”刘彦直笑道。
    “保不齐是,他说梁定邦的曾孙能当上总督,还是南边小岛的总督,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咱们那个时代的,莫非他……”雷猛眨眨眼睛。
    “前任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梁振英。”刘彦直道,“据说祖上就是山东威海的,我学过历史,威海租界华勇营没几年就解散了,英国人觉得山东大汉忠勇可靠,就把这批人调到香港和新加坡去当巡警了,在那儿开枝散叶,他的直系子孙,很可能就是梁振英。”
    雷猛点点头:“对哦,我看过成龙的电影《a计划》,里面的警察就是说山东话的,八成就是梁定邦了。”
    两人闲聊着,气氛渐渐变得欢快起来,长路漫漫,希望永远存在。
    一路晓行夜宿,两日后抵达天津附近,甚至可以听到隆隆的炮声,这是八国联军在和聂士成的部队作战,坐在马车上的梁定邦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雷猛看出他的想法,问道:“定邦,是不是想去找你的部队啊。”
    梁定邦红着脸说:“我是放不下兄弟们。”
    刘彦直道:“你是放不下那一个月八两银子的军饷吧。”
    大伙儿哈哈大笑,但是既然认准了梁定邦是梁振英的祖宗,就得把他妥妥的送到华勇营去,否则历史就会被改变,造成的蝴蝶效应后果不堪设想。
    寻找八国联军的营地并不难,天津有洋人的租界,清军和义和团正在日夜攻打,但是战争似乎蔓延到了整个天津,到处都是趁火打劫的义和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穿新式军装的清军围剿他们,只要见到就地格杀,遍地都是尸体,四下都是浓烟滚滚的房屋。
    清军和义和团都在攻打洋人,义和团闲暇之余又在杀老百姓,清军剿杀义和团,局势乱的一塌糊涂,穿越小组路上遇到几股流寇,杀了十几个人,还缴获了两支英国造的马提尼·亨利卡宾枪,最终安全将梁定邦送到了英军防区。
    “定邦,以后遇到中国人,枪口抬高一寸。”刘彦直将这句话送给了未来香港特区行政长官的曾祖父。
    “我记下了。”梁定邦点点头,换上了血迹斑斑的军装,他的伤腿中了一发鸟枪弹丸,现在已无大碍,拖着腿走向了英军大营,远远的已经有几个华勇打扮的人迎了过来。
    又走了一个人,九人的队伍再次变成了四人,他们快马加鞭,离开了战火纷飞的天津卫。
    ……
    来的时候有赵避尘带路所以没走冤枉路,回去的时候走岔了,耽误了行程,花了十几天才抵达江东省。
    滔滔淮江上白帆点点,岸边村落炊烟袅袅,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似乎不像闹义和团的样子。
    他们找了一艘渡船,分两拨连人带马渡过江去,马车早就在济南就处理掉了,现在只剩下随身行李,过了江就是水西门码头,商贩挑夫旅客熙熙攘攘,城头上红旗招展,城门口贴着布告,绿营兵拄着红缨枪懒散地站在树荫下。
    刘彦直等人牵着马,凑到布告前围观,看了两眼面面相觑,上面通缉的不就是他们几个么,犯的就是上回闯法场营救苏菲母女,惊了巡抚大人的驾的滔天大罪。
    画影图形上四人都戴着红缨凉帽,眉眼狰狞,相似度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徒增笑耳,谁也不在乎,不过另外一张布告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布告上的男子画像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画的正是周嘉睿,周老师!
    第七十章 钦案
    周嘉睿的罪名是招摇撞骗,冒认官亲,悬赏白银五百两予以缉拿。
    看到这里,大家又惊又喜,喜的是周老师苏醒了,而且逃亡在外,应该是安全的,惊的是这货惹出这么大乱子来,看来知识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要到了适合他们的土壤,闹起来比谁都厉害。
    四人牵马进城,守城士兵连正眼都没瞧一下他们,近江城虽然也闹义和团,但是整体氛围比京师安详多了,商铺店家照常营业,街上车水马龙,一如往常。
    人困马乏,先找个地方歇脚吃饭,上回吃饭的阅江楼就不错,四人来到酒馆,将马匹交给小厮照料,吩咐用上好的草料豆饼伺候着,几位爷上二楼点菜,一路上舟车劳顿,没怎么正经吃过饭,雷猛拿了菜单也不看,让小二捡拿手的菜全来一遍。
    他们没进包房,在二楼厅堂里围坐一张八仙桌,周围坐满了食客,猜拳行令吹牛聊天声不绝于耳,倒也热闹欢快,忽然刘彦直耳朵动了动,他听到靠窗一桌客人在谈论近江知府林怀远的事情。
    “你们可知道,林怀远案可是太后老佛爷亲自过问的钦案,这边报上去,转天老佛爷就批了折子,六百里加急发来的懿旨,当场摘了林怀远的顶戴,革了他的功名,谋逆,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说这话的人是个神气活现的瘦子,瓜皮帽缎子马褂,手里拿一柄折扇,忽而合上,忽而展开,口沫横飞,听的别人一愣一愣的。
    “那林怀远岂不是要满门抄斩了?”坐在旁边的胖子问道。
    “那可不,林家算是完了,连带着九族都跟着倒霉,不过现在是二十世纪了,文明社会,咱大清也要和国际接轨,不兴株连九族了,林家也没什么人,府里就两小妾,一个女儿,都关在巡抚衙门的大牢里,等着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呢。”
    胖子眼睛亮了:“听说林知府的千金是个美人儿,发配宁古塔给那些吃粮当兵的糟蹋,不如卖到怡红院当窑姐儿,咱们哥几个凑凑银两,也能尝尝知府千金的滋味哩。”
    几个人淫邪的笑起来,仿佛已经吃到腥的野猫。
    瘦子继续道:“你们可知道,林怀远究竟犯的什么滔天大罪?”
    胖子道:“听说是府里窝藏了个朝廷钦犯,还是当年戊戌变法时候跑了的犯人。”
    瘦子道:“那是外面谣传,我三哥的姐夫是巡抚衙门的刑名师爷,他经手的案子,那林怀远窝藏的人犯是皇宫大内出来的人,带着光绪爷的衣带诏……”
    说到这里,他声音压得更低,但刘彦直耳力过人还是听到了。
    “保不齐那个人就是光绪爷本人哩,你想,皇上跑了,要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太后老佛爷不得急眼,林怀远藏着皇上,守口如瓶的,他是想当国丈哩,得亏知府衙门的张班头有眼力价,关键时刻大义灭亲,密报巡抚大人,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不说,巡抚大人另眼相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彦直听了勃然大怒,雷猛看他面色有异,在桌子底下碰碰他的腿:“怎么了?”
    “林怀远被革职下狱了,咱们害了他。”刘彦直将刚听来的话叙述了一遍。
    “是他愿意相信,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张文博道,“你该不是又想多事,去劫狱救人吧,我先声明,我不参加。”
    “我也不参加。”郭宇航也说,“临来的时候党教授交代过,不要干涉历史,咱们已经惹了不少麻烦了,就别添乱了,安安全全回去最重要。”
    刘彦直并不和他俩争辩,人家没义务陪自己冒险,他对林怀远这位一百多年前的清代知府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到林小姐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里一阵不忍。
    “我留下,你们按计划回去。”刘彦直硬邦邦说道。
    “一起找周老师,找不到再说别的。”雷猛拿出领队的派头来,一锤定音。
    一刻钟后,四人酒足饭饱,叫小二来结账,这顿丰盛饭菜也不过花了三两银子而已,从阅江楼出来,找旅馆住宿,上回住的高升客栈不能再去,另找了一家南门内的旅店住下。
    三更天,刘彦直换了夜行衣出门,直奔巡抚衙门,省城的深夜寂静无声,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远远飘来,一道黑影窜上了巡抚衙门的高墙,轻轻落地,眼前是黑压压一片建筑物,但是对于夜闯过紫禁城的人来说,这儿就是小儿科。
    衙门的格局大体相似,大牢位于衙门前远西侧,刘彦直看到狱神庙就知道找对了地方,对面就是牢房了,黑森森的大门紧闭着,估计林怀远一家人就关在里面。
    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刘彦直受过专门的开锁训练,保险柜都能打开,何况这种老式锁头,他轻而易举打开铜锁,推门进去,牢房里空空如也,两排监舍都没住犯人,而且空气里并无人体常年不洗澡的体臭,说明这儿有日子没官人了。
    这一趟走空了,刘彦直沉思片刻,决定再去府衙看看,来到府衙墙外便听到喧哗人声,几个醉汉脚步踉跄走来,偷眼观察,冤家路窄,其中一人正是张班头。
    张班头穿着便服,喝醉了酒也是春风得意,旁边几个都是皂班的差役,一路溜须拍马,将班头扶了进去。
    衙门的办事机构分三班六房,张班头是皂班的头头,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他进屋插门,倒头就睡,睡了一会觉得口渴,走到桌前拿起茶壶,正要往嘴里灌,就看到对面坐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吓得他三魂出窍。
    “来……”还没喊出声来,张班头的喉头就被人捏住了,一柄冷冰冰的匕首搁在脖子上。
    “要命的就别出声。”
    张班头拼命点头,那点酒劲全下去了,他猜不出什么贼这么大胆敢到府衙里来作案,难不成是来寻仇的?自己也没什么要命的仇家啊,莫非是……
    “好汉饶命,柜子里有一百两银子,分文未动,尽管拿去。”张班头用最小的声音说道。
    刘彦直心生厌恶,此人奸猾至极,明明得了三百两赏银,死到临头还隐瞒二百两,能干出卖主人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我问你,林怀远一家人关在哪里?”刘彦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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