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斧将军蒋宣,并非擅自进入京城,而是提前得到了高俅的命令。
    高俅回京的理由是养病,带大部队肯定不行,没有贴身护卫也不行,蒋宣率领本部两百四十人作为护卫,这个规模再合适不过。
    回到京城之后,高俅给小皇帝赵桓上了一道折子,恭请圣安之后,通报了太上皇擅自南下的情况,同时提出身体不适居家养病。
    高俅这道折子是和太上皇划清界限,也算是因病致仕,然后紧闭四门,不和任何人来往,给外人的感觉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高俅的全部家属,都已经让长子高炳、次子高尧康送回老家。现在的高俅府邸,除了蒋宣他们两百多人之外,就剩下几个做饭的婆子,里面没有其他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放在大宋年间最合适不过。
    高俅主动脱离太上皇赵佶的阵营,让太上皇失去了一条得力臂膀,这对于小皇帝赵桓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支持。
    可是就有那种无耻文人,总想平地生波,显得自己慧眼如炬。
    高俅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有人不顾金兵压境的巨大威胁,给朝廷上了一道弹劾高俅的折子,这个人就是无事生非的无耻文人——太学博士李若水。
    李若水一贯自我标榜忠君爱国,最喜欢的就是高谈阔论、妙笔生花,把朝中大臣鄙视得一钱不值,就是不愿意干任何具体事情。当然,他也没有能力干什么事情。
    李若水弹劾高俅的罪状,就是因为高俅“败坏军政”,致使“金兵长驱直入”,所以应该和童贯等奸贼同罪,应该抓起来枭首示众。
    明眼人一看这道奏折,就知道李若水是胡说八道,最典型的诬良为盗。
    朝廷的军权一直在童贯、蔡攸、种师道、姚古、折可适、刘延庆等人手中,高俅从来没有掌握军权,又如何能够败坏军政?
    完颜宗望率领东路军长驱直入京城,罪人应该是边关封疆大吏,比如说黄潜善、詹度、梁方平等人抗击不力,贻误战机,和京城里面掌管皇家卫队的高俅,有狗屁关系吗?
    高俅有没有罪?有罪!他最大的罪状,就是喜欢让部下军卒给自己干私活。
    其实这条罪状的真实性究竟如何,完全是见仁见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高俅一贯仗义疏才,而且知恩必报,对手下将士极为爱护,拥护他的人多了。
    人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即便在二十一世纪,军队里面也会有人和人之间互相帮忙。
    一旦高俅家里有什么事情,手下将士都愿意过来帮忙。同事之间帮忙做些家务事,何罪之有乎?怎么能够扯得上“败坏军政”?
    再说了,高俅又不差钱,难道请不起人干活吗?
    当然,李若水也有一套推理:将领得到士兵拥护,就有拥兵自重的谋反嫌疑!
    可是高俅手里根本没有军权,而且他根本就不是谋反的人,上纲上线也没用。
    小皇帝赵桓除了贪生怕死之外,其实并不是白痴,并没有把李若水的胡说八道当回事,自然不会把高俅抓起来治罪。
    朝中大臣更没有当回事,反而有不少人上门探望高俅的病情。
    来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多了,高俅此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完颜宗望因为大宋朝廷仅仅赔偿了马牛羊,暂时解决了军队的吃饭问题,但是赔偿的金银不足,远远没有达到黄金五百万两、纹银五千万两、绢帛五十万匹的数量。
    正因为如此,贪得无厌的完颜宗望仍旧屯兵城北,每天都派特使前来讨要,甚至威胁要纵兵四出劫掠。
    随着时间推移,大宋朝的四方勤王之兵越聚越多,汴梁城方圆百里之内,很快就聚集了二十多万军队。
    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的李纲,终于忍不住跳出来,给小皇帝赵桓上了一道奏折:“金人贪得无厌,凶悖日甚,势非用兵不可。且敌兵能战之士只有六万,我勤王兵已到二十万。只要找准一个时机废除和议,然后发出讨伐檄文,定可取胜。”
    只看见表面现象,压根儿就没有搞清楚敌我强弱的关系,就痴心妄想一场大胜。然后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平白给敌人以口实,重蹈针对大辽国的覆辙。
    这严重违背了兵法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四周勤王之兵究竟有没有二十万,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因为各路勤王人马,还在百里之外。
    金兵主将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有什么能耐,女真鞑子有没有什么准备,大宋朝更是无人知晓。
    既不知彼,也不知己,每战必败,这是最基本的兵法原则。
    汴梁城十六座城门都已经封闭,李纲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也没有办法派人出城仔细打探过金兵的情况。
    仅仅根据外面报来的勤王之兵人数,就开始夸夸其谈,给皇帝画出一个香喷喷的馅饼。
    谁敢说李纲的所谓计策,不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奸臣误国,这是没有异议的。
    但是忠臣祸国更加严重,却最容易被人们选择性忽视!
    后世小日本鬼子的军国主义分子,其实都是李纲这样的人。他们信奉一条:我做的事情会不会让大和民族灭亡,那和我没关系,只要我现在爱国就行了。于是,小日本鬼子下克上,就成为传统。
    小皇帝赵桓一看种师道也赞成此计,于是派人悄悄出城传达圣旨,饬令各路兵马约日举事。
    种师道一进京城,就得到小皇帝赵桓的巨大信任,早就已经让一个人怀恨在心。
    听说小皇帝赵桓采纳李纲和种师道的意见,姚平仲立即求见小皇帝:“陛下,和不必战,战应从速。如果陛下决心撕毁和约,那就不应该拖延时日,必须尽快展开总决战。”
    姚平仲这番话错了吗?当然也没错,而且忠心耿耿!
    要想发动一场绝密大战,战前的保密工作就是致命的环节。
    小皇帝赵桓、李纲、种师道,居然派出二十多批人,分别往不同地方传达圣旨。
    我们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把圣旨送到百里之外,就算能够按时送到,能够绝对保密吗?连鬼都不相信。
    既然不能做到绝对保密,那就说明敌人很可能知道消息提前准备,李纲画出来的就不是馅饼,而是丧师失地的巨大陷阱!
    无论是从辩证的角度来看,还是单纯从兵法角度而言,姚平仲的这番话不仅没有错,简直就是真理。
    果然不错,听了姚平仲的话之后,小皇帝赵桓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同时也开始犹豫起来,马上把李纲叫过来征询意见。
    李纲懂兵法吗?他狗屁不通。
    听姚平仲说利在速战,李纲顿时就同意了,说明他此前所言找准时机之类,根本不是深思熟虑,更没有通盘战术计划,完全是随心所欲的胡说八道。
    李纲、姚平仲统一了意见,小皇帝赵桓又把种师道请进宫。
    种师道毕竟就是种师道,不是李纲能够望其项背的:“不行!此刻敌我情况都不明了,仓促决战必然不测,微臣不能同意。目前还需要等待时机,至少应该等我兄弟种师中的主力部队到达。”
    姚平仲当然不能让种家军独立成功,所以立即出言反驳:“兵法云:骄兵必败。金兵骄横,人所共知,他们必然不把我军放在眼中。我不用他人相助,今夜就率领本部人马踹营,不仅可以把康王救回来,就连敌酋斡离不,我也可以手到擒来。”
    大话人人会说,只不过姚平仲说得太大了。小皇帝赵桓双目放光,激动不已。
    种师道轻咳一声,随即摇摇头:“大辽国前车之鉴,斡离不绝非易与之辈。我看出城突袭金兵联营,只怕没有姚将军说的那么容易。姚将军刚才也说骄兵必败,为何到了自己头上就忘了?”
    如果姚古在这里,种师道肯定有另外的说辞。但是他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后辈一般见识,这一番话的确是金玉良言。
    姚平仲不过是一介莽夫,他认为种师道这是瞧不起自己的姚家军,顿时就跳了起来:“陛下在此为证,此去如若不胜,姚某愿当军令!”
    这就是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了,如果失败的话,就是欺君之罪。
    两个统兵大将在战术上出现严重分歧,按理说应该有人居中调解,然后寻找更加稳妥的应对之策。
    可是李纲居然站起来说道:“姚将军言之成理,倒也可以姑且一试。万一不行了,我们再增援上去也可以。”
    涉及到数万人的生死,关系到朝廷的生死存亡,在李纲口中居然“姑且一试”,这是一个军事主官能够说出口的话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位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小皇帝赵桓突然意气风发:“姚爱卿,如若此战成功,朕必不负卿,当赐节钺,开府仪同三司!”
    种师道看见小皇帝赵桓、李纲、姚平仲形成一致意见,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他就再也没有多说废话。
    当天半夜时分,姚平仲率领步骑万人出城劫营。他本人率领三千精锐,直奔完颜宗望的中军大营杀去。
    空营!占地方圆五里的完颜宗望中军大营,居然是一座空营!
    这一惊非同小可,姚平仲终于知道自己落入陷阱,可惜已经迟了!
    随着一声呐喊,女真鞑子已经伏兵四出,而且是完颜宗望亲自指挥!
    姚平仲一看自己一万多步骑陷入重围,全军覆根本没有悬念,顿时想起自己立下的军令状。一旦自己返回城内,欺君之罪可承受不起。
    姚平仲原本就是土匪,关键时刻自然暴露出土匪嘴脸。
    跑吧跑吧不是罪!
    姚平仲孤身逃跑的本事果然厉害,居然被他匹马单枪闯出重围,直奔荒山野岭乱马而走,自此不知所踪,只留下宋军一万多具尸体!
    一战全军覆没,宋军就此胆寒,女真鞑子更是气焰冲天。
    这事儿究竟怪谁?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理和大金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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