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是专门跟踪别人,然后到处制造乱子的,从来不会被动挨打。
    李宪就是侦察兵出身,他最不喜欢被动挨打,更不喜欢被别人跟着。
    包国雄有恃无恐,率领五个手下一口气跟踪三里多路,让李宪心里非常不爽。
    其实不是心里不爽,而是李宪心里着急。
    马上就要接近自己的目的地,而这个目的地三年之内必须保密,你这个该死的包国雄总跟着算怎么回事儿?
    没办法,对这种不开眼的混蛋,就必须教训教训,让他长点儿记性。
    按照李宪最开始的设计,就是在中途悄悄把自己三人放下来,然后铁骨朵一个人赶空车回城,把诱敌任务坚持到最后,这就是李宪设计的金蝉脱壳之计。
    可是铁骨朵却说不杀人就无法脱身,而杀掉一个大内高手很可能引火烧身,这下子就麻烦了。
    先别说铁骨朵横勇无敌,是未来战场上的杀手锏。仅仅是这么大一条汉子,跟着李飞凤诚心实意叫爹爹,李宪就绝对不可能让他遇险。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既然不想让自己的傻儿子遇险,那就只能让包国雄遇险。这是毋庸置疑的,不需要浪费脑细胞去推敲。
    书中交代,李宪的这辆马车是用来实施金蝉脱壳的,所以临时做过巨大改动。
    改动的核心部位,就是把马车的底板撬开了,上面铺着红地毯,看不出啥毛病。
    李宪让铁骨朵赶着马车在有杂草的地方绕一圈,重新回到大路上,金蝉就已经脱壳了。
    既然金蝉已经脱壳,铁骨朵的马车就不可能继续往南走,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调头向北,准备返回汴梁城,可不就和包国雄走了一个面对面。
    这里是荒郊野外,马车啥都没干就掉头回城,让包国雄大感意外。
    但是包国雄并没有出面,而是一挥手从身后冲上来一个家伙,拧着一根扁担往路中间一横:“站住!”
    铁骨朵左手一带缰绳停住马车,右手长马鞭往前一指,同时怪叫一声:“哎呀,真是没王法了。大胆毛贼,天子脚下也敢拦路抢劫,难道不怕株连九族吗?”
    “扁担”显得很不耐烦:“少废话,你赶紧下车,我们要搜查!”
    “岂有此理,清风楼的马车,想搜查就搜查的么?”铁骨朵手中的马鞭一摇,对着空中摔了一个响鞭:“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狂妄?”
    包国雄看见铁骨朵始终不下车,终于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牌晃了晃:“这个可不可以?”
    铁骨朵一个劲地装傻充愣,反正就是不下车:“你这小片片是个啥玩意儿,我家多的是,趁早收起来免得丢人现眼!我妹子梳妆台上的双凤镜比你这亮多了,连眉毛和头发丝都可以照出来。”
    包国雄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嘿嘿一笑:“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就凭这块大内自由进出的腰牌,可以拦截一品大员以下的车驾,今天就要搜查你这辆马车。”
    “胡说八道!”铁骨朵一摇马鞭:“你只能拦截一品以下的车驾,可我这辆车在清风楼属于顶级贵宾车,根本就没品了,你凭啥搜查?”
    这就不是装傻,而是胡搅蛮缠了。往严重的说,那就是抗拒执法,罪加一等。
    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道理可讲,抗拒执法就是欺君罔上,属于大不敬之罪。
    大内高手之所以飞扬跋扈,武功高强仅仅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他们身上有一块皇帝亲赐的腰牌,具有“如朕亲临”的威慑力。
    不要说看见大内高手,仅仅是看见皇宫里面的宿卫军,或者叫御林军,无论是一品大员,还是平头百姓,都会战战兢兢。
    像铁骨朵这种藐视皇权的人,包国雄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大内高手根本就没有什么耐性。包国雄其实也没有什么耐性,如果不是因为马车属于清风楼的话。
    即便如此,包国雄也被铁骨朵激怒了,非常恼怒:“上去把这个藐视皇上的逆贼抓起来!”
    大内高手就不一样,人家是执法者,最讲究光明正大。一开口就给你戴上一顶足够诛灭九族的大帽子:藐视皇上的逆贼。
    哗啦一下子,五个家伙手里的扁担都扔了,随即从后腰带上摸出了执法的特有兵器:铜铸戒尺、寒铁锁链。
    一个个像牛头马面追魂索命似的,张牙舞爪扑向铁骨朵。这都是常规套路,大内宿卫军简直熟极而流。
    铁骨朵竟然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反抗,任由五个家伙把寒铁锁链挂到脖子上,然后被从马车上拖下来。
    一个家伙用戒尺挑开车帘,仿佛见了鬼似地回头叫道:“包大人,马车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包国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说说吧,天色如此之晚,你赶着一辆空车到城外乱窜,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紧张所致,因为清风楼的马车不是那么好检查的。如果不是因为身后有人盯着,给包国雄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原以为车里面肯定有所勾当,只要拿到把柄一切都好说,所以包国雄才掏出金牌。现在什么都没有,问题可就大条了。
    破坏和大金国的关系,置朝廷于危险境地,这个罪名是当今天下的顶级罪名,也是皇上最痛恨的罪名,一般脑袋是顶不起的。
    为了保持和大金国的良好关系,张觉父子三人的脑袋说砍就砍了。包国雄不认为自己的脖子比张觉父子更硬,能够抵挡刽子手的鬼头大刀。
    正因为如此,包国雄利用诱导式问话设置了一个语言陷阱,只要铁骨朵的回答稍有漏洞,今天的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我是酒店一个赶车的,你说我能够干什么?”铁骨朵按照事先编好的话,理直气壮的说道:“年关将近,酒店客少,整日里入不敷出。我们掌柜的心里着急,所以让我们出来看看有没有错过宿头的客人。怎么,这也违反律条不成么?”
    酒店的马车就是为了接送客人的,绝对不能挪作他用,这番话是李宪推敲过的。
    客栈为了做生意,经常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这都是人之常情,并不犯法。
    大宋朝明文鼓励促进交易,加强流通,繁荣市场,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否则就要追究。
    就像内城东角楼潘楼街南通一巷,就是东京汴梁城的交易典范。
    金银彩帛交易所,是大宋朝最大的交易市场,每天的交易额达到三千万贯,最高峰可以达到七千万贯,是宋徽宗最引以为自豪的地方,从来没有哪个官员敢伸手。
    清风楼大酒店、状元楼大酒店、潘楼街大酒店,里面不光吃饭喝酒嫖娼住宿,而且还有博彩金棚,可以容纳数千人,和金银彩帛交易所具有相同的地位,同样属于庞然大物,一般人不敢乱动。
    铁骨朵的一番话说完,包国雄没有抓住明显漏洞,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最大的麻烦就是清风楼揪住此事大做文章,甚至跑到大理寺击鼓鸣冤,说大内高手以权谋私,对酒店进行敲诈那就糟了。
    如果清风楼抬出大金国,然后利用外交使臣到朝廷上向皇帝提出抗议,连神仙都挡不住,那就不是糟糕,而是彻底完蛋。
    现在骑虎难下,如何才能了结此事,而且没有后续麻烦呢?包国雄需要在心里权衡一下厉害。
    心里有办法吗?当然是有的,而且从来就是这个办法,所以包国雄开始打量四周。
    天从人愿,现在日头早就落山,四周寒风呼啸,别说人了,连鬼都都没有半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包国雄右手一捏左手关节,顿时发出嘎巴声:“咳咳,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城里还等着呢,需要赶紧处理一下。”
    五个家伙心领神会:“大人说的是,月黑风高,贼人张狂,说不定就会出来祸害百姓。”
    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确保没有后遗症,包国雄居然想杀人灭口,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虽说现在月黑风高,算不上光天化日,但为了一己之私,如此明目张胆就想杀人,实在是不可饶恕。
    铁骨朵真傻吗?别说李宪不相信,就连鬼都不信。
    咔嚓——铁骨朵双臂往外一崩,捆在脖子上的铁链已经断成两截,刚好落在铁骨朵双手之中。
    “可恶的贼子,拿命来!”铁骨朵突然发难,挥舞着两根铁链当场砸死两人。
    在五个人的看守之下,而且已经被铁链捆着,居然会被铁骨朵逃出来,宛如一头疯虎扑向自己,让包国雄大吃一惊。
    作为一个大内高手,当然不是白吃干饭的。
    白国雄脚踩连环侧闪三步,双手在腰间一抹,两根执法戒尺已经到了手中。随即一招指天画地,刚好挡住劈面砸来的铁链。
    咔嚓——哧溜——铁链和戒尺撞在一起,顿时火星四溅。
    “好家伙,果然力气不小。”铁骨朵狂笑一声,双臂又加了两分力,两根铁链仿佛乌龙盘旋,上取对手的脖子,下缠对手的小腹。
    “没想到你这么一个高手,竟然会扮猪吃老虎!”一招硬碰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包国雄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双戒尺上点下刺,都是铁链的正中间的部位。
    铁骨朵笑骂道:“放屁!我是本分人家,自然遵守王法,束手就缚。没想到你栽赃陷害不成,竟敢杀人灭口,简直无法无天,今天要替天行道!”
    包国雄冷笑道:“是吗?你自己看看,公然杀害两名官差,这是铁证如山。我秉公执法,捉你归案。如果你束手就擒,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觉得你这句话刚好说反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头看看。”
    铁骨朵口中说话,手中的铁链猛攻两招逼退包国雄,身形突然往后一闪,一招银河倒卷横击而出,后面顿时传来三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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