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现在情况如何?”
    “不如何,东面、北面都是敌人,每个方向的人数都不下五千。真他娘的邪门,这里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敌人。”
    “敌人越来越多,看来我们捅了马蜂窝了,绝对不能带回去给公子增加麻烦。传令下去:放弃和公子会合,侦察连四个排对四个方向保持警戒,其他人掉头向西!”
    郭小乙毫不犹豫下达命令,然后拨转马头向西疾驰而去。
    侦察营面临的形势越来越恶化,说起来就话长了。
    在北崖谷伏击铁弓营的战斗中,郭小乙生擒卑里果之后,敌人彻底崩溃,只能拼命往原路突围。
    没想到铁弓营刚刚冲出去不到五里地,西侧山梁上突然扔下来数不清的大石头,顿时砸死数十敌人。
    原来,高成他们二十多人一路尾随铁弓营,想找机会和郭小乙汇合。后来发现敌人遭到伏击,高成才明白郭小乙野心之大。
    自己身边只有十七个人,再加上还有七个古怪人,高成并没有莽撞,而是隐蔽在敌人身后的一道山梁尾巴上。
    没想到敌人只撑了不到一刻钟就全线崩溃,数百起仓皇逃回来。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根本不用人教就能无师自通。
    自己身边只有二十多人,正面拦截数百溃兵肯定不行,而且兵法也云过了:归师勿遏。
    高成一声令下,二十多人每个人准备五块石头,然后用最快的动作扔下山去。结果错打错着,让敌人以为这里的埋伏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套路,再也提不起反击的心思,只能埋头向北冲去。
    经过仔细打扫战场,一场短暂的伏击战打死打伤一百八十多人,缴获完好无损的战马七十余匹,缴获完好无损的铁胎弓一百三十余张,栎木杆狼牙箭七千余支,还有一大堆单刀。
    当然,那些伤者因为无药可救,最后全部变成了死人。郭小乙的侦察营折损二十余人,主要是侦察连被敌人追击造成的损伤。总体说来是大获全胜。
    在敌人后方制造乱子,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是侦察营此次深入敌后的唯一任务。
    这一战把敌人的神射营打得落花流水,应该足够引起有关人员的严重关注。郭小乙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加上知道了耶律余里衍的身份,所以决定赶到预定地点和公子李宪汇合。
    可是,郭小乙低估了完颜宗干的决心,也低估了女真鞑子的应变能力。
    等到侦察营打扫完战场,吃过午饭之后,利用马肉制作一批干粮的计划完成了一半,担任警戒任务的侦察连突然传来紧急情报:两千多敌人从徐家堡渡河南下,向这边冲过来了。
    紧急撤退,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没想到刚刚往南冲出去不到三十里,金城方面也出动一千多人夹击过来。
    北面有追兵,东南有敌人。从金城和浑源之间南渡浑河的原定计划,现在已经不能执行,郭小乙只能率队向西南方向前进。
    这样一追一逃,转眼就是两天。结果不仅没有甩开敌人,四周的敌人反而像逐臭的苍蝇越来越多,包围圈越来越小。
    郭小乙一怒之下大发雷霆:“他娘的,老子不回去了。向西,直扑马邑一线,准备夺取雁门关南下!”
    一路上都是长枪连打头阵,郭小乙率领新生连作为中军,弩箭连殿后,侦察连在四周监视敌情。
    新生连的主要任务就是看护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还有携带的物资和干粮,并没有作战任务。
    耶律余里衍等人被编在新生连,此前先后缴获一百多匹战马,所以每个人都分配了一匹。
    “郭小乙,你的一个营一千多人倒也正常。但是一个班十七人,相当于两个十人队。一个排七十人,又不够一个百人队。一个连接近三百人,又远大于百人队。这支部队的官长名目莫名其妙,人员配置也是莫名奇妙,你们的部队究竟是什么编制?”
    耶律余里衍这一路上就对郭小乙的侦察营表现出极大兴趣,只要有机会就问个不停,可惜郭小乙被越来越严重的敌情搞得焦头烂耳,根本没心情说废话。
    郭小乙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的废话真多,我以前是个叫花子,根本不知道军队是个什么样子。你问我我问谁去?还是保存体力,准备逃命吧。”
    果然不愧是搞情报的,耶律余里衍脸皮够厚,而且很有些锲而不舍的精神,根本没有把郭小乙的反感当回事儿:“你一路上安排殿后的队伍,马背上驮着什么玩意儿,能挡住追兵吗?”
    原来,李宪不想让敌人过早看穿自己装备的秘密,所以车载式弩床平时都封闭在车厢里面,驮马式弩床外面罩着一张巨大的牛皮,不仅可能防雨防水,也能够防止有心人偷窥。
    “能不能挡住追兵,只有神仙才知道。”郭小乙不透露丝毫口风:“老子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条,在他们死绝以前,你们两个小娘子是安全的。所以你们两个小娘子现在要做的,就是祈祷他们不会死绝。”
    耶律余里衍秀眉一皱:“干嘛张口就是脏话?算起来你也是千夫长,属于军队里面的高级将领,怎么在女人面前说话也不注意口德?”
    “老子怎么就说脏话了?”郭小乙呵呵一笑:“公子曾经专门解释过,与天地同寿谓之老,向圣人看齐谓之子。”
    “不对,强词夺理!”耶律余里衍也不好糊弄:“你们汉人祖先里面就有一个圣人,人们都称他老子。你自称老子,太狂妄了!”
    郭小乙是李宪的第一个跟班,把他的一套歪理邪说学得十足。加上小叫花最能胡搅蛮缠,面对别人的质问,他竟然能够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是你没见识了。老子那叫与圣人看齐,不能说狂妄。”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突然策马上来说道:“我看你们的那个什么公子,哼哼,只怕也不是什么正当来路,所以才教出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啥?”郭小乙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似乎很熟悉,叫什么名字?”
    “你才是小丫头片子!”小姑娘小嘴一撅:“我叫萧晨露,萧芸娘是我堂姊!你不是说自己属于萧芸娘的部下吗?你等着吧,等我见到堂姊之后,就有你的好看!”
    郭小乙这才大吃一惊:“难怪老子总觉得眼熟,原来你和萧芸娘是堂姊妹,干嘛不早说?”
    萧晨露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怕怕怕,老子怕个球啊!”郭小乙没有理会萧晨露,而是扭头对自己的通信班长叫道:“陈楚,你给老子听好了,通信班从现在开始就一个任务,把萧晨露这个小丫头片子盯紧了。如果到时候少一根头发,老子就把你们的皮全给扒了!”
    侦察营通信班长陈楚,原来就是保州城里面的小叫花,和李天成一样属于郭小乙的小兄弟,今年才十二岁。
    萧芸娘和萧姵亲自传授他们的各种武艺,就像大姐姐一样对他们呵护备至,早就赢得了李天成、陈楚那一批小叫花子的无限尊重。
    萧晨露既然是萧芸娘的妹子,事情的重要性所有人都明白,陈楚自然也没二话:“营长你放心,我在她就在。就算我不在了,她肯定还在,否则就对不起芸娘大姊!”
    郭小乙和陈楚两个人的这番对话,让耶律余里衍听得脸色大变。
    虽然大辽国规定萧家和耶律家族平起平坐,但是耶律余里衍毕竟是公主身份,萧芸娘暂时没有嫁入耶律家,只能算是皇族子女,实际地位并不高。
    可是最近这几天的表现很明显,整个侦察营一千多人,对于大辽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尊敬的意思。
    但是萧晨露仅仅说出自己是萧芸娘的堂妹,郭小乙就下达了拼死保护的命令,说明萧芸娘在这些人眼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一个人在军队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是任何皇家子弟都为之忌惮的问题,也是一个原则问题。
    耶律余里衍从小受到皇室熏陶,而且是天祚帝耶律延禧最喜爱的小公主,爹爹的忌讳当然就是自己的忌讳。
    眼前这些人无限敬重萧芸娘,却对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公主不冷不热,也就说明他们对天祚帝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耶律余里衍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不过,大辽国已经被女真鞑子打得支离破碎,不仅国土全部丢失,皇帝耶律延禧也躲在大夏国居人篱下,早就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过去两年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让十九岁的耶律余里衍心性成熟许多,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脸上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郭小乙处理好萧晨露的警卫工作,早就把注意力转到摆脱敌人围追堵截方面去了,对于耶律余里衍的脸色变化并没有察觉。就算察觉了,他也不会当回事。
    现在面临大难,摆脱困境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要暂时放在一旁。
    耶律余里衍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她温言说道:“郭小乙,你这样不顾一切向西前进,肯定不行的。”
    郭小乙勒住战马回头问道:“为何?”
    耶律余里衍神情凝重:“雁门关北面的马邑城被金国女真贼子占领,雁门关就属于大金国和大宋国的边关。他们现在是同盟国,如果我们这么闯过去,代州的宋军肯定会拼死拦截,到时候就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了。”
    郭小乙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问题我也知道。但是,完颜婆卢火统率大军正在进攻灵丘县,我绝对不能把身后的一万多敌人带过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老子也要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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