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找来叶法常和钱有为,无非是再一次强调,海州府妖魅猖獗,瘟疫横行。此刻海州府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和张宇源,都是叶法常请来降妖除魔消灾解祸的。张宇源作为正一道张天师的传人,心怀慈悲,才会不辞辛劳来海州府帮忙,连他都是接受张宇源的邀请才来到海州府。
    叶法常和钱有为都弄不明白莫天悚的意思,但回去以后,还是一人给朝廷一道奏章,礼赞张宇源。“功及生灵,佐国立家,兴利除害”,“修行清静之化,辅赞大道,抚育元元。”
    送走叶法常和钱有为,莫天悚又想起一个晚上都没看见孟道元和梅翩然。忙让人去问孟威和孟武,回来的消息竟然是两人都在空竹那里。莫天悚不免甚是不舒服,可惜他也不能出城去把孟道元和梅翩然抓回来,怏怏地回到房间里。
    荷露照例还在等他,困得直打哈欠还撑着在给未来的宝宝做小衣服,看见莫天悚进房,淡淡地问一声:“累了吧?”
    一天的烦躁与劳累都因这声问候而充满意义。莫天悚抢下小衣服:“你怎么又做这个?让丫头做就是了!告诉过你多少次,困了就自己先歇着,不用等我。”
    荷露笑笑也不分辩,一如既往服侍莫天悚躺下,才跟着上床。
    翌日清晨,莫天悚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溪岗村空竹那里看看,周洪来辞行。莫天悚觉得海州府乱哄哄的,也不挽留,亲自选了五匹上等月华锦让周洪带回家去,给“嫂子”做两件衣服,又亲自送周洪出城。
    周洪知道月华锦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去,明显比昨晚还轻松,一边走一边闲聊他在京城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
    倪可开始找媒婆以后,不少人去莫府提亲。倪可没接受任何一家高官显爵的彩礼,却有一个叫做康怀新年轻人经常去莫府找莫霜飞。周洪知道康怀新是泰峰的掌柜,笑着问莫天悚是不是快有喜酒喝了?
    尽管是道听途说,但周洪是一个相当稳重的人,没十足把握肯定不会这样问。莫天悚还真的有点吃惊。和时下绝大部分父亲不同,莫天悚自己的婚姻有缺憾,始终觉得婚姻要自己做主才美满,早告诉莫霜飞可以自己决定终身大事。康怀新的确很不错,可过完年就要去辽东,难道让莫霜飞也跟着去那种苦寒的地方吃苦?送走周洪就回家去写信,派人六百里加急送给倪可问情况。
    刚把信送走,梅翩然、孟道元、空竹、张宇源和莫桃齐刷刷一起到了。
    莫天悚一眼瞥见莫桃和张宇源都非常兴奋,多少有些不悦,笑容满面地问:“是不是你们终于商量好先攻峚山还是先攻西玄山?来,我们进去坐下来说。”
    莫桃道:“先声明,这主意的翩然的,和我、空竹、宇源都没关系。”
    莫天悚愕然朝梅翩然看一眼,笑着道:“既然是你的主意,不管好坏,我一准同意。”推门进去,先在主人位坐下。莫桃自然是坐在他旁边。孟道元和梅翩然坐一边,空竹和张宇源坐一边。
    空竹先开口道:“昨晚你忙着请客的时候,蕊须夫人亲自带领槐逸仙和五妙欲要对峚山所有阴魂进行排查。幸好当时顾毗鹊带着钟师叔正好去找貘君,发现蕊须夫人不在就吵起来,把山上所有人都惊动了。黑缎子见机得早,带着所有潜入峚山的阴灵全部撤出峚山,还没有损失。”
    莫天悚讶异地沉吟道:“空竹,你这钟师叔尽管投降顾毗鹊,但似乎满肯帮忙的,上次不是他夸张的去神霄大殿大张旗鼓炼制太乙火符,我们也不知道剪嘴鸻将携带霹雳弹偷袭海州府。”
    张宇源兴奋地道:“你的看法简直和梅左翼一模一样!昨晚梅左翼见到黑缎子就大胆推论,钟师伯乃是诈降!因此梅左翼提议,同时进攻峚山和西玄山。”
    莫天悚皱眉朝梅翩然看一眼,才道:“觉不觉得太冒险了?空竹,毕竟你们已经离开西玄山很久,胡先生是什么意思?他也同意钟先生是诈降吗?”
    空竹道:“胡师伯一直非常气愤,坚持钟师叔就是真的投降。桃子也说钟先生是诈降,理由是师祖的亲传弟子绝对不会是卑鄙小人。”
    莫天悚真的很喜欢拿空竹当出气筒,嬉皮笑脸道:“无涯子老祖师的再传弟子我看就很卑鄙,为何亲传弟子一定不卑鄙?”
    气得空竹再不肯出声。莫桃气道:“天悚,火烧眉毛了,你还是这样嬉皮笑脸的!你究竟同不同意同时攻打峚山和西玄山?”
    莫天悚想了想,正色缓缓道:“同时攻打两个地方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可别说我是在借刀杀人!还有,时间无多,我们不能再争论,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要跨出这个房间门,大家就要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即便是有伤亡也不可退缩。”
    梅翩然脸色微变:“天悚,你若是借刀杀人,还怕别人说你?”
    莫天悚的脸色顿时也变了,愤然道:“即便没有钟养浩,我也曾经考虑过同时进攻,就是因为怕你们说我借刀杀人,提都没有提过。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再提什么两路进攻,我们还是先集中兵力攻打西玄山。
    孟道元道:“只要我们登上三玄岛,峚山就能知道我们的作战意图,所谓在出人意料的时间,用出人意料的人马,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发起出人意料的攻击都将不复存在,只能是强攻硬打。我相信天悚,一切仅仅是从战局考虑,不存在什么借刀杀人。再说,不管从前是友是敌,我们今天能聚在一间屋子里,就是兄弟,天悚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兄弟?”
    莫桃道:“我同意表哥的说法。既然是打仗,冒险是在所难免的。”
    张宇源也道:“若天悚会借刀杀人,那么钟师伯就肯定不会是诈降。梅左翼,你既然相信素未谋面的钟师伯,为何不相信天悚?”
    梅翩然早上还在说钟养浩可以信任,此刻就冷冷地道:“光范真人,若人人都像你认定的那样一切站在道义上,西玄山怎么会出一个顾毗鹊?无涯子能看错顾毗鹊,就不能看错钟养浩?”
    空竹憋不住火道:“都什么时候了,是不是又要吵?天悚,我看还是像从前那样,你自己乾纲独断吧!我保证三玄极真天所有人都听你的!”
    张宇源立刻道:“我也保证我们正一道和各路朋友都会听从号令。”
    孟道元淡淡的:“孟某忝为听命谷光明使,可以保证听命谷的二十多个人绝对不会违令!”
    梅翩然看这一屋子男人没有一个听过莫天悚的计划,就纷纷表示服从,实在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走了!
    莫天悚非常伤心,稍微稳定一下情绪,才开始布置任务。他其实早就构思过三个方案,先打峚山,先打西玄山,又或者是两边一起打。每个方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众人听过他的计划没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甚至想修改一下都不行。他所谓出人意料的时间乃是指大年三十。在这样一个人人欢庆的重大节日,一般说来,警惕都没那样高。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今夜是必须出发的。
    蟒窟里面的确有不少好东西,可这里到处地火喷涌不说,还臭气熏天,不是必要,没有任何人愿意进去。
    今年的事情比哪一年都多,隐愍山庄的所有人都想借着过年的机会轻松轻松,槐逸仙准备的年货比哪一年都多,山庄内外都很忙碌,勉强也还算得上是喜气洋洋的。
    大年三十,貘君不像往年那样先祭祖,而是一早先蹬上峚山之顶,眺望东星岛。
    自从倭寇离开以后,每年都有人去那里捕鱼,可今年的人特别多,而且昨天还没回去。还好,一到山顶,貘君就看见那些有道士和尚护航的渔船都在急匆匆起锚返航。一片忙乱,又扔了好些冰麝鼠在海水里。
    冰麝鼠毁坏农田,破坏庄稼不说,还和耗子一样,不管什么东西都拿来磨牙,素来不受人们的欢迎。原本附近地区只有峚山顶上有生活,就因被画眉带去阿尔格山,又被莫天悚当作支开孟道元的借口弄来海州府,闹得到处都是,也没个人管理,溜去船上后总被渔民赶下海。最近貘君见得多了,没放心上。只想母亲终究没看错莫天悚,他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视亲情的人,到底是要过年了,人人都要和家人团聚,海州府的人也回去了,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回去后安排好山庄里的事情又匆匆来到蟒窟。
    槐逸仙已经先在这里等候。貘君又问了问外面的情况,槐逸仙也看见渔船都在返航,还是不放心,柳宕仙一直在监视邻近海域。貘君也不很放心,寄大希望于蟒窟,很难得显得急躁,不停观看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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