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源非常吃惊。莫天悚又淡淡道:“是到了我和空竹谈谈条件的时候了,你说是不是?”张宇源更加吃惊:“条件?你还要条件?什么条件?”
    莫天悚不答,带着一大群手下径直走了。
    泰峰的生意继续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着,丧事却进行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无涯子只用簟笰,是想一切从简,可有莫天悚天天都去溪岗村,明白事理的海州府的文武官员、鼎食乡绅谁也不敢缺了礼数,再说他们都没看见过有人能尸解羽化,心里好奇,竟不顾剪嘴鸻重新出现,海边危险得很,把个小渔村变大市集,络绎不绝。
    莫天悚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知道三玄极真天很穷,让莫桃拿了不少银子给他们。但是莫天悚没料到的是,丧事的一切都由潘英翔和中乙出面接待料理,空竹闭门谢客,竟在这当口闭关修炼起来,就连每日饮食也是由典白隔窗送入。
    莫桃和张宇源自然也都是稀里糊涂的,但还是忙前忙后。莫桃亲自出面去找叶法常。
    叶法常正发愁不知道如何讨好呢!见到莫桃以后二话不说,调集不少洞渊派弟子在海边守护,防止剪嘴鸻入村伤人。凡有渔船出海,不仅免费发放刳妖罡,还都有一名洞渊道士和两名海州府水师士兵相随。可以说,自有剪嘴鸻以来,海州府还从来没出现过目前这种军民一心的局面。渔业竟没受到一点影响,人心也很稳定。
    一转眼已是无涯子的头七,空竹开关出来。头发胡子都长不少,他也不剃,袈裟皱巴巴的也没换一换,腰上又多出一个巨大的翡翠葫芦,不伦不类,看来比无涯子还要邋遢。
    莫桃和张宇源见了,又担忧又心疼,忙去询问。
    空竹摆手,只说不用担心,来到后面的灵堂,跪在神位前诵经拜忏。一直忙到晚间,简单地用过一些素斋。这才去沐浴换衣服剃去头发胡须,整心洁面,吩咐人替黑牡丹备好鞍辔,一个人骑了,不片刻,已经来到莫宅门口。
    荷露和林冰雁腰束孝巾,一起在门口迎接。荷露福一福道:“天悚等法师好些天了。倘或他有礼数不到的地方,法师千万担待。”林冰雁道:“天哥,天悚也没有想到,你就饶过他这遭好不好?”
    空竹愣半天才跳下马,哽咽道:“师祖是被他逼死的。不过你们放心,和尚只怨自己学艺不精,其他什么也不怨。”躬身合十。
    这不明明就是满腹怨气吗?林冰雁更加不安,又叫道:“天哥”
    空竹道:“施主,从前的称呼丢了吧!其他不看,和尚也要看桃子和大伯的面子。”
    林冰雁稍微放心一点,和荷露互相看一眼,这才让开门口:“如此,请!”
    空竹进去,又看见莫天悚在正厅门口相迎,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淡淡道:“别见怪,门口的阵式是我二哥安排的。”空竹走到莫天悚面前,凝视莫天悚,深深吸一口气:“你就一点也不后悔吗?”
    莫天悚收起笑容,轻声道:“说实话,有一点点,我该早些找你摊牌的。我是看你们西玄山的事情你不能做主,而你师祖又实在太高明,不敢和他说太多,真没想到老祖师会走这一步。”
    空竹哽咽:“总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莫天悚很奇怪今日空竹竟一点也不虚伪,但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空竹,幽幽道:“只有那么不多的一点点。恨我?”
    空竹摇摇头:“有一点点可怜你!你始终摆脱不掉弑父的阴影,拼命想要多一些长辈疼爱你,却失去一个一直对你爱护有加的长辈。天悚,你难道不疼?”推开门走进正厅,在客位上坐下。
    不虚伪的一个坏处就是会说真话,而真话往往都不怎么中听。莫天悚真被刺到痛处,在门口呆了好一阵子才跟进去,关上房门,在空竹对面坐下。
    空竹解下腰间的葫芦放在几上:“我已经和你一样,也可以完全控制这里面的阴魂了!你还有什么条件?”
    莫天悚拿起葫芦看一看,苦笑道:“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老祖师告诉你的?”
    空竹垂头难过地道:“非常不幸,师祖让我写了五千遍,我还是不够‘好学’,是师祖告诉我的。若我自己能早一点想到你也会役鬼,只要稍微费点力气,就可以重新控制这个葫芦里的十万阴兵,师祖就不用丢下我们自己走了。天悚,你一定要证明役鬼无错对不对?你想帮烛幽和蕊须夫人争这一口气对不对?现在你真的办到了,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舒心。把你的条件一次全部告诉我,我全部都答应你。”
    莫天悚沉默好一阵子,叹道:“飞扬跋扈为谁雄?你师祖说得太对了!三玄岛我保证可以在我说的期限内拿下来,但是计划请允许我暂时先卖个关子,等时候到了再告诉你和桃子。条件我是没有了,只有一个请求,你不答应也绝对不影响我们进攻三玄岛。”
    不等莫天悚说明,空竹从袖中取出一本秘籍轻轻放在桌子上,推到莫天悚面前,黯然道:“师祖嘱咐我把元元雷烨也拿给你去孝敬蕊须夫人,但我不敢当这个罪人,所以只准备了这本《龟鹤脉》。你拿去给萧先生吧!龟鹤脉虽然不是武技,却是三玄极真天还虚、调药、过关、结胎、调神的最高天机。你再用些好药调理调理,帮你师傅恢复几成功力还是有希望的。尊师没能赢家师,但尊师的徒弟赢了家师的徒弟。”
    莫天悚瞥见封面上是熟悉的颜体字,知道这是空竹这几日闭关的时候赶着写出来的,无比震动,他所有的心思全部被无涯子洞悉,甚是惶恐,自然也不敢再要什么元元雷烨。实际上,他也没想过要元元雷烨,这是无涯子错误估计他,但龟鹤脉他的确是一心想要。他并不知道龟鹤脉能帮萧瑟恢复功力,这是徒斛看出来的。莫天悚就只是记得萧瑟一直对于中乙自珍秘技耿耿于怀,也还记得当年在上清镇,若罗天肯说出龟鹤脉,孟青萝就不用把内丹给儿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天悚非常善于妥协,可只要被他抓住机会,那也绝对的是睚眦必报。让空竹和洞渊派的人一起去莺歌,就是想空竹觉得事情艰难,传授洞渊派道术,为他索要《龟鹤脉》做铺垫。
    现在莫天悚真得到《龟鹤脉》,却无丝毫得意,只觉得这本书沉重无比,但此功法能帮助萧瑟,他也没权力推辞,起身取来一块红绸,将秘籍仔细包裹起来:“兄长放心,小弟绝对不看一眼,只给师傅看。”
    空竹落寞地道:“你就仔细翻看又如何呢?说句不嫌自大的话,单纯只论道法,霍林洞天究竟是比不上三玄极真天的。你师傅的技艺难道不传给他的好徒弟吗?拿给你,就是希望你和桃子都能仔细看一看的。你放不开,我也放不开。这是底线,我可以对你师傅八风先生低头,但绝对不会对你老祖母蕊须夫人低头。”
    莫天悚无语,这的确的三玄极真天能做的底线,就连这个底线,无涯子也不愿意,因此才要一走了之,把事情留给空竹去做。空竹显然也是不情愿的,仅仅是用了个人的名义,而非三玄极真天的名义。
    空竹道:“知道师祖有仙游之意,我和师傅都苦苦哀求师祖留下来。你猜师祖怎么说?他说他要任性一回,就是不要你赢得太彻底。又说他最佩服桃子从来都有勇气我行我素。我还记得当初在上清镇,桃子挑战刑天无所畏惧,可面对远远没有刑天凶恶的黑缎子却是下跪哀求。黑缎子为他震惊,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反躬自省。上次在镇妖井下,它才一点没和天师计较,那么肯帮忙;这次进入葫芦以后,也一直帮忙劝说刑天和夸父,我才能在没有玄冥神镜的情况下掌控葫芦。其实这一次我不是在役鬼,不过是与刑天和夸父结成联盟,共谋未来。退一步海阔天高。师祖嘱咐我们,只要能回到西玄山,解救出我们三玄极真天失陷的弟子就足够了!天悚,真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莫天悚依然无语,闭上眼睛,想起从前在撒里库儿,夏珍陷害凌辰,莫桃也知道原委,不过是自己挨一顿板子敷衍过去,而他却杀了夏珍,结果导致夏锦韶害死狄远山。如果他当时能够退一步,不仅狄远山很可能不会早逝,就是倭寇也不会猖獗那么长时间。良久,莫天悚争开眼睛,点头道:“我的目标是杀顾毗鹊、烧掉丹树,留下蕊须夫人和貘君,不过慧莲若是一定要支持顾毗鹊的话,可能会连慧莲一起杀掉。貘君武功高强,所以我们只能是出奇制胜。这个我大概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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