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眺望不远处的海岛,但见一座久闻大名的高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轻声问:“你的意思是蕊须夫人发现你们偷上三玄岛了?我们这次是直接游过去,还是按照原计划划舢板过去?”
    空竹没回答莫天悚的第一个问题,仅仅淡淡道:“当然是划舢板过去。猪皮气囊都吹上气后好大的一堆,你愿意拿,我可不愿意拿。还有,去三玄岛得白天,今夜你安排好守夜的人就可以睡觉了!”
    莫天悚不满意地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如何上三玄岛?”
    空竹大笑道:“我不早告诉过你从密道上去吗?快回你的舱房睡觉吧!你不困,我可困了!”
    莫天悚估计空竹是在报复他,因为当日他自己曾经说过要听空竹的,也是想看看他的信任度究竟有多少,还是没有丝毫办法,只好离开。自从出道以来,莫天悚对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有详细的计划,唯独这次,居然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就跑了来,竟有些忐忑起来,在床上折腾到下半夜才睡着。照例是刚刚五更就醒过来,但一想起今天的任务,精神不好可不行,翻个身又睡过去。一直到熏风来叫他才打开舱门。
    空竹难得的脱下僧袍,换上一身武林人最常见的短打扮,正在带领海先凡六人已经鼓满气的猪皮气囊装饰舢板。修养一天以后,他们轻微的伤势已经差不多都好了,干得很卖力气。原本空间很大的舢板很快放满圆滚滚的猪皮气囊,几乎没有人坐的地方。
    莫天悚出来就注意到,岚津号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给他们帮忙的,很是不喜欢,刚皱了皱眉,史辉珍快步走过来,轻声道:“三爷,空竹法师说还让海先凡六个人划船,又不许我多派几个人,连阿熏他们都不让跟着。这也实在是太冒险了!”莫天悚来的时候的确没打算带六风登岛,免得照顾他们分神,但这几个人他用习惯了,在舢板上还是打算带着六风的,不过他深谙权术,此刻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会支持空竹,笑笑道:“我也没打算带着阿熏他们。让海大哥他们跟来就是让划船的,换什么人?”
    史辉珍愕然叫道:“三爷,前天他们还曾经刺杀过你!”一激动,声音不免就大起来,干活儿的几个人都扭头朝这边看来。
    莫天悚推开史辉珍:“若樊七不为樊先生报仇,义之何存?就算是肯来泰峰奉承,我也没兴趣要!”也来到舢板上,摸出靴筒里的匕首递给樊七:“上次不小心打掉你的匕首,也找不回来了,赔你一把吧!”
    樊七激动得满脸通红,拿过匕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空竹甚是感慨地摇摇头,佩服得很。莫天悚瞪空竹一眼,也帮忙安放猪皮气囊,利用传音入密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空竹失笑,终于解释道:“虽然现在没看剪嘴鸻,但只要我们靠近三玄岛,必然引起这种鸟的注意。不过禽兽终究是禽兽,只要我们躲在猪皮气囊下面,剪嘴鸻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就不会报警。”
    莫天悚喃喃道:“原来剪嘴鸻和从前‘干嘛努力’养的红箭一样。”
    看见莫天悚也去帮忙,史辉珍自然不可能再在一边看热闹,所有人都跟着帮忙,片刻时间,所有的猪皮气囊就在舢板上安放妥当,放进海水中。
    用完早饭又休息一阵,空竹才说可以出发了。熏风等人尽管非常不放心,也没能跟上舢板,只好一再嘱咐空竹照应。莫天悚心说还不知道谁照应谁呢,不耐烦地催促,舢板终于划向神秘的三玄岛。
    用熟悉地形的人就是有好处。空竹只不过淡淡地吩咐一句“风雷屿”,海先凡六人就完全知道目的地,径直绕到三玄岛的另一侧。莫天悚一震,比昨日看见西玄山还激动。不远处的海岛上一座浑圆成锥的平顶高山,赫然是他曾经在《天书》上看见过的。
    《天书》上的六幅图画莫天悚都还记得非常清楚,第一页是夸父黄蛇;第三页是黄帝陵;第五页的高山他原本不认识,今天才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峚山;第七页是夸父追日;第九页是幽煌剑插进鸾鸟胸膛,九幽剑刺穿鸾鸟双睛;第十一页是解救刑天和“夸父”射日。
    六幅图画互相关联,宛如讲述了一个生动的故事,就连很多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被简单地概括进图画中。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和悲伤感猛地攫取莫天悚的思绪,一直到舢板停靠在岸边,莫天悚才回神,忽然想起烛幽画那么多图画,竟然没画一画西玄山!是他对西玄山感觉失望,还是西玄山和超度无关?奇怪的是,这个角落也没有剪嘴鸻的身影。莫天悚仰头朝两座高山看去,很容易就看见天空中飞翔的剪嘴鸻,甚是奇怪这里的平静。
    空竹动手卸下绑在舢板上的猪皮气囊,轻声道:“天悚,你别愣着,快帮忙啊!这地方一天当中最少要遭受两次雷击,很危险,不能久留。”
    莫天悚这才注意到这里和棱格勒一样,到处都是雷击的痕迹,甚觉古怪好笑,动手帮忙卸货。空竹不悦地道:“你别这样古怪地笑!三玄岛的雷法一多半都是在这里悟出来的呢!这地方对我们三玄极真天来说,就像崖墓对正一道一样神圣。若不是密道在这里,我还不敢随便带你来呢!”
    仿佛是为空竹刚才的话做注脚,刚刚还晴好的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乌云,落下几滴绝对算不上大的天东雨,可还真有两个炸雷随着雨水落下,就击在离莫天悚不过四五丈的岩石上。除空竹以外,人人都大为惊讶,几个水手也不免露出惧色,好在没一个退缩的。
    莫天悚很庆幸自己又得一员干将,心思回到现实中。让海先凡带着人先离开,明天早上再来接他和空竹。等舢板远去以后,快手快脚将两个猪皮气囊绑在身上,顿时变得笨拙。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空竹说由于这一角落天天下雨的缘故,密道被水淹没,必须带上气囊来呼吸。莫天悚忍不住就告诉空竹当日他离开听命谷使用的鱼肠,然后享受好一会儿空竹失落的表情,心情大佳。
    空竹说这里的密道不密还真没说错。爬上不算高的岩石以后,整个风雷屿的地貌尽收眼底,呈漏斗状地形,所谓的密道就光明正大地在漏斗的底部,是非常大的一个水塘,让莫天悚想起听命谷的广烨池下的密道。不过广烨池的池岸是人工修葺过的,平整得很,这里却到处都是犬牙交错的礁石。
    下去后空竹就直接干脆地跳进水里,才知道使用气囊来呼吸实在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馊主意,密道在水下,气囊巨大的浮力却让他无论如何努力也只能留在水面上。
    莫天悚憋不住就笑起来,动手解下气囊,好奇地问:“上次你和无涯子来,没用气囊吗?”
    空竹嘀咕:“上次我们用的是龟鹤脉,闭气时间可以长达三个时辰,你会吗?”也动手解下气囊,甚发愁这样潜水是没问题,可呼吸问题又如何解决?因为他的功力实际远没达到在水里闭气三个时辰的程度,上次是靠无涯子输真气给他,才顺利到达出口。
    一说莫天悚就想起来,当初在上清镇,罗天中毒昏迷,就是靠这个龟鹤脉保住的脉息,一边脱下水靠撕成一条一条的,一边好笑地道:“这个我知道,就是你从前在上清镇不肯告诉冰妹的功法,听说是你们三玄岛的绝技呢!喂,用龟鹤脉不是要昏迷吗?”
    空竹恨恨瞪眼:“我昏迷不是因为龟鹤脉,而是拜你掌力所赐!喂,好好的水靠,你撕烂做什么?这样衣服不全都湿了?”
    莫天悚笑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当年不肯告诉冰妹龟鹤脉,害得桃子的一件外衣不幸捐躯。今天我们要去峚山,我不想捐躯,你也不想捐躯,那就只好委屈外衣再一次捐躯。快动手吧,不然你就得捐躯!”
    空竹听得直瞪眼,还是一点也没明白,不过也学着莫天悚把水靠脱下,撕成一条一条的。见莫天悚又将布条全部连接起来,拴住猪皮气囊,才恍然大悟。先将猪皮气囊留在水面上,潜水下去找到洞口后,基本上就是横着前进,用布条将猪皮气囊拽进密道就不是难事了。想起自己也自负聪慧,可遇见莫天悚,总是棋差一招,甚觉泄气。
    这里的密道虽然也是地下暗河,可给人的感觉的确和棱格勒很是不一样,乃是一个光滑浑圆的通道,拐弯的地方也不多,非常像人工开凿的,就像是当年莫天悚在冥剑冢下走的那条黄蛇弄出来的甬道一般。莫天悚越游越觉得奇怪,可惜水下不能说话。从地面上看,风雷屿和峚山距离很近,但从密道过去却很远,几个气囊里的气都用完,又闭气一阵子,才到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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