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医术的孟恒不明白欧溪崖的话,莫天悚却完全听懂了,欧溪崖说的很可能不是祛除风湿,而是祛风扶正,只是欧溪崖取的穴道离伤口又远又危险,效果还不见得好,多一半是觉得伤口部位血肉模糊无法针灸,才采取迂回之策。在伤口上直接针灸的确是没有人做过,莫天悚犹豫着要不要和林冰雁商量商量,想了半天,觉得林冰雁很可能下不去这个狠手,一咬牙,决定不等林冰雁。嘱咐莫桃好好休息,出去准备药物。
    太乙神针不是真的针,是用人参、参三七、肉桂、乳香、麝香等十六种药物配制的艾卷。莫天悚仔细研究,觉得这些药物并不都适合莫桃,欧溪崖选取的穴道也不是很合适,斟酌半天,决定不用灸法,用药物来养血去枯,腾耶膏、成之丹、甘露丸都是欧溪崖没有的好药。可又觉得自己可能没欧溪崖了解水青凤尾,犹豫来犹豫去,整整一夜没沾枕头,一直到天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莫桃倒是一觉到天亮,精神比昨夜好很多,见天都亮了莫天悚也没消息很奇怪,又听说孟恒的房间也亮了一夜的灯就更奇怪,洗漱完就来找莫天悚。
    莫天悚一见他就是气:“你怎么又下床了?”
    莫桃道:“我腿上又没有伤,有什么关系?冰冰在家的时候,也没像你似的不让我活动。”
    莫天悚啼笑皆非道:“那是她拿你没办法,算我求你好不好,一定要卧床静养。早点把伤养好,你自己不也能舒服一点。”
    莫桃嘟囔道:“你还说呢,孟恒明明提供一个好办法,可昨夜我等你等得都睡着了也没见你。你难道不相信孟恒?不过我相信孟恒。就算为你的大计着想,你也不能让孟恒知道你不信任他吧?快点动手吧!等晚上冰冰回来,说不定就得跑一趟听命谷去求证,那你可就永远也无法赢得孟恒的心了!”
    说得莫天悚又好气又好笑,啐道:“你他究竟什么态度?最开始是你提议我去找翩然的;可等我去了听命谷,你回来却内疚得连翅膀也不要了;这会子又来叫我讨好孟恒!”
    莫桃苦笑道:“是我想讨好孟恒。我开始真的不知道表哥也喜欢翩然,但在阿尔格山,我看见表哥忘乎所以地将翩然拥入怀里,才知道我弄错了。我现在同意徐晶睫的说法,听命谷的政局已经很稳固,这事仅仅是你们的私事,不该和政治搅和到一起,更不该一直拖下去,而是该让翩然来决定。离开,表哥彻底绝望后还可以重新开始;不离开,表哥心里的疙瘩也该化了。”
    莫天悚又恨又气:“你他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好啊,既然你要讨好孟恒,一会儿受不了别叫唤。”
    莫桃失笑,轻声道:“其实你用不着太担心,只要不断气,我们不是即将去三玄岛吗?弄一个丹果未见得就有多困难。”
    莫天悚无话可说,早饭只让莫桃吃了个半饱,休息两刻时间以后就开始手术。
    手术并不复杂,莫天悚的动作又是极快,前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一切。莫桃没叫唤,不过疼晕过去。莫天悚无比心酸,莫桃放不下妖精两个字就如他始终放不下梅翩然三个字一样,忽然间就理解了莫桃的行为。
    术后莫天悚担心得很,一直陪伴在莫桃床头。孟恒显然也很紧张,一改往日不叫他就自己躲在一边的习惯,居然也留在莫桃的房间里没出去。不过孟恒昨夜又被莫天悚挤兑一回,和莫天悚没一句话。莫天悚便觉出一股压力,难受得很。若不是实在不放心莫桃,他就该出去躲着孟恒了。还好,没多久莫桃就醒过来,莫天悚可以时不时和莫桃说两句话。但其他人还是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憋闷,除非有事情,否则谁也不进这房间。
    中午过后,莫天悚察觉莫桃后背的大血管开始萎缩。人类这部位是没这样大的血管的,莫天悚不知道这表示好还是不好,更是不敢离开一步。好在莫桃的精神明显好起来,试探着利用天一功自疗,到晚上林冰雁回来的时候,他脉搏已经很强健。莫天悚才算是长松一口气,把莫桃交给林冰雁照顾,自己离开他的房间。
    袁叔永立刻过来告诉莫天悚,南无在堂屋里陪着张宇源。莫天悚才想起他还答应过张宇源今天去上清镇的,忙来到堂屋。不仅仅是南无在,莫素秋也在。张宇源这次一点也没怪他,说是专门来看莫桃的。莫天悚便知道他们都是知道孟恒在才没进屋子,浑身上下都别扭得很,一如既往笑着淡淡道:“看桃子怎么不去他的房间。走,我陪你们过去。”
    南无和张宇源起身朝外走去,莫素秋却拉莫天悚一把,等两人出门以后,低声道:“哥,你喜欢梅姐姐,去把她抢来也就是,难道孟道元还能打得过你?何苦弄得这么复杂!隔着上千里的路,还得看人家脸色,我都跟着你别扭!”
    莫天悚哑然失笑,好歹是又多一个支持者,还是觉得舒服一些。
    林冰雁始终非常不放心莫桃,在上清镇耽搁是因为张天师让她看病。张天师和皇上一样,始终不信任莫天悚的医术,见莫天悚没提,见到林冰雁以后却浑身都是毛病。
    林冰雁给张天师诊脉以后觉得他其实没病,不过是年纪大了,加上从张宏棠等人出事以后他就很操劳,选出来的接班人又总和他意见不完全一样,难免觉得闹心,晚上失眠多梦,白天自然没精神。
    张天师也吃过一些丹药,可惜心病没除,怎么也睡不好,却怨人家郎中不够高明。林冰雁也不过就是嘱咐张天师今后少操心,然后给他用了一点及其轻微的迎风倒。张天师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老高,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觉得林冰雁就是高明。不免就想起昨天林冰雁劝他的那些话,再一次感觉自己的确是老了。
    出来就看见张宇源等在门口请安,沮丧再加上战战兢兢的,一点也不像未来的天师。张天师不禁轻轻叹一口气,不免又想起莫天悚的话,张宇源师从鬼谷洞张子真,原本在正一道的地位就有些尴尬,再加上一贯谨言慎行的性格,总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此刻因为镇妖井又使得众人更不看好他,不得不去找最不成气的七叔张宏桑出面。除非不要张宇源接位,不然他就必须帮助张宇源树立威望,也帮他树立信心。
    想到这里张天师哑然失笑,他似乎又被莫天悚左右了。莫天悚劝人素来从权利的角度出发,一针见血,除非他能不在乎正一道今后的发展,不管张宇源的死活,不然还真无法不听莫天悚的。瞥见张宇源愈加小心的样子,张天师不由得又叹一口气,镇妖井显然对张宇源的打击非常大,为几个妖精而断送正一道未来的发展,似乎很不划算!微笑着问:“你昨天去看二爷,他好点没有?”
    张宇源低头道:“本来他就一直很不好,赶路又很辛苦。我若知道他正好受伤,说什么也不会写信给他。幸好昨天天悚用了一个孟恒提供的险法,看样子很快就能好起来。”
    张天师感慨地道:“桃子也太看不开了!公道自在人心,当今世上谁不赞他一声!”
    张宇源嗫嚅道:“您老人家不也觉得是妖就不好吗?若我们连小小的镇妖井也解决不好,那三玄岛峚山该如何解决?难道把山上所有的妖精都杀光?恐怕我们没法杀光它们,只会激怒它们,造成更多的伤亡。”
    往日张宇源也曾经这样说过,不过张天师没感觉,今天却有些触动,同时也很欣赏张宇源的坚持,忽然道:“你陪爷爷去贵溪看看桃子,好不好?”
    张宇源自然是赶紧点头。一起用过早饭,乘马车来到贵溪的泰峰绸缎庄。
    莫天悚和莫桃都没想到张天师会自己来,一起要出迎。张天师已经进来,直叫莫桃不要起来。
    莫桃只觉得啼笑皆非道:“我现在好多了,从前伤比这严重的时候,还可以走动走动,自从被天悚追上来,就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其实我来上清镇最主要就是想躲着天悚。”
    说得屋子里所有人都笑起来。林冰雁就最不满意:“你还好意思说呢!”
    张天师道:“气色是比我上次看见你的时候要好。这全是孟恒的功劳。孟恒呢?前天看见他的时候我也没留意。第一次见面,连个见面礼也没有,实在不成样子。”
    莫天悚大喜道:“他在外面,我这就去叫他。”就怕张天师变卦,亲自跑出去。
    孟恒想超越一座几乎不可能超越的高山,不努力没任何希望,变得很勤奋,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听说张天师指名要见他,又兴奋又惶恐,翻箱倒柜也选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情急之下叫道:“三表叔,你也帮我选一选嘛!”
    选衣服算是比较私人的事情,孟恒不经意间的话说明他已经开始接受莫天悚,只不过嘴巴还硬而已。莫天悚又是一阵狂喜,尽量很随便地道:“男人办事,靠的是能力,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张天师不会因为你穿了一件漂亮衣服而见你,只会因为你做了一件漂亮的事情而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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