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照顾倪可母女,离京后莫天悚一行路上走得不快,只走一半,京城传来消息,夏锦韶判的斩立决。
    莫天悚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大哥,我终于给你报仇!真的可以回去见阿妈了!”吩咐重赏信使。和莫桃一起下马,领着倪可和莫霜飞,在路边遥祭后才重新启程。此后稍微加快行程。
    正月下旬,一行人回到成都。
    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莫天悚又斗跨了任海道多年的夏锦韶,方其昌便有些后悔当初没听莫天悚的安排,及时处理乔大锦,决意补救。听说莫天悚要到成都,方其昌也领着儿子方熙屏早早地就和春雷越好,再加上得到消息特意从巴相赶过来的林冰雁,一起出城十里迎接。
    在文家,能让莫天悚感觉惧怕的只有一人,不是年纪老迈,已经不怎么管事的文玉卿,当然更不是他的几个老婆,却是在一般时候都不怎么出声的林冰雁。严格说来,莫天悚倒也不是怕林冰雁,却是敬重她,佩服她,爱护她。老远看见林冰雁脸色不太好,莫天悚心里便在打鼓,只用脚趾头都能知道林冰雁会打算他说什么。淡淡地招呼一声后,急忙将春雷拉到一边,皱眉问:“怎么没看见尉成平?没本事没关系,若一点点苦也不能吃,谁也没办法将他扶起来。”
    尉成平是尉雅芝的侄子,此刻三多堂的总掌柜。莫天悚刚刚收下三多堂五成股份,周炽就去富荣领尉成平来成都见他,可惜由于莫桃临时将莫天悚骗走,尉成平来成都后没能见到莫天悚。这次莫天悚刚刚启程,就令人先来通知尉成平来成都。
    春雷道:“他前天就到了成都!但昨天富荣出了一点事情,他又急忙赶着回去了。要不是知道你今天差不多能到,我也会跟他一起去富荣。”
    莫天悚诧异地问:“事情很大吗?”
    春雷摇头道:“富荣来的人很神秘,没有细说,目前我只知道和大公井有关系。”
    富荣盐井众多,据说味道最好的盐大多集中在天池山麓。这里有一口盐井叫做“大公井”,开凿于南北朝,是当时产盐最多的一口井,所在地也因井得名公井镇。此刻未必还是产盐最多的井,却肯定是名气最大的井。
    莫天悚得到三多堂后就决定要拿下这口井,然后将此井之盐作为贡品,走老路重新打开三多堂井盐的销量。可惜一直没多大的进展,听完春雷的介绍很关心,不高兴地皱眉道:“尉成平还防着我?周卜田在干什么,也没吭声?”得到三多堂五成股份后,莫天悚就派遣周卜田去常驻富荣的三多堂,职位是副总掌柜,尉成平的副手。不过周卜田做生意不怎么在行,因此这么多年在成都一直没太大作为。莫天悚用他一是没人可用,二也是为安慰尉雅芝,心里还是很看重尉成平的,因从前春雷一直说春雷道:“来人说周卜田去公井镇了,没办法来成都,因此我觉得这不像是尉成平在防备,倒好像是大公井牵扯到什么人物,尉成平和周卜田都有点害怕,不敢说。三爷放心,估计事情也没多大。”
    莫天悚冷哼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敢跳出来挡我们的道!立刻派人去把尉成平和周卜田都叫到来成都见我。”
    春雷笑着道:“三爷别生气,这些事情回去可以慢慢说。尉成平走的时候说,他回去最多耽搁一天,一定再赶来成都拜见三爷。”
    林冰雁心里还在担心莫天悚会接着报复,本来的确是想说莫天悚,见他和春雷在一边谈正事,只好暂时不打扰他们,先去和莫桃打招呼。
    莫桃没想到在成都就能见到林冰雁,很是高兴。林冰雁让他去和莫天悚没理会的方其昌寒暄,他便听话得很,亲亲热热地去和方其昌寒暄。可惜方其昌见到莫天悚的态度,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显得心不在焉的。
    林冰雁见倪可母女都没下车,到后面马车中去见她们。她和倪可不算熟悉,仅从前在扬州的醉雨园见过几次。一个是富贵守礼的大家闺秀,一个是出身寒门的江湖女侠,彼此没多少话好说。客套一过,都沉默下来。气氛很尴尬,都想找些话来说。林冰雁看见莫霜飞灵机一动,拉着莫霜飞的手道:“坐了一天的马车,累了吧?下来活动活动。二伯母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一路回来,沿途的官员都很巴结,只要是稍微大一点的地方,莫天悚就有应酬。但倪可不见外客,这所有的应酬便都没莫霜飞的份。莫霜飞早就很不满意,一看又在城外停下,噘嘴道:“怎么又停下来?我娘说不让我去见不相干的人。”
    倪可尴尬地笑笑:“天悚的朋友,有天悚招呼就可以了!”
    林冰雁才想起眼前的人是金枝玉叶,规矩多得很,摇摇头,好奇地问:“你就不觉得闷吗?要不这样,我带他们来见你。”说完跳下马车,回到莫桃身边,拉着他一起介绍方其昌父子和倪可认识。
    正和春雷谈得起劲的莫天悚看见,急忙和春雷一起过来,抢着道:“别总在城外耽搁,先进城回到家里再说。”
    方其昌更是心里打鼓。林冰雁没理会莫天悚,还是打开马车门,把倪可介绍给方其昌认识。倪可很奇怪,但出于礼貌,还是和方其昌寒暄了几句。只有莫霜飞好容易看见一个同龄的人,显得非常高兴。只可惜她母亲告诉她,男女七岁不同席,莫霜飞再喜欢,也只能是默不作声。好在林冰雁是不讲这些规矩的,热情地让方熙屏上车。
    倪可很不愿意,又不好出声反对。方熙屏自然也是知道规矩的,对林冰雁的热情无所适从,回头看着老爹。方其昌正想和莫天悚拉关系,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忙点头道:“莫二小姐让你上去,你就上去。”莫天悚又不很高兴,可他同样是碍于林冰雁不好反对,只大声吩咐启程。
    队伍继续朝城里走。莫天悚没再骑马,和方其昌并肩前行。淡淡问:“成都锦院的都司大人此刻怎么样了?”
    方其昌很小心地答道:“樗蒲锦出问题,都司没能补上,已经被革职问罪了!”
    莫天悚莞尔,淡淡地挑挑眉:“哦?他怎么这样不小心?给皇上的贡品也敢怠慢?是不是眼睛没长对地方,该看见的愣是没看见,不该看见的反而都看见了?大概以为万岁爷很好好糊弄呢!”
    方其昌又有点冒冷汗。莫桃一见,急忙用其他事情岔开。
    马车外面的谈话气氛不太好,马车里面去很热烈。出于礼貌,倪可母女不得不招呼方熙屏。莫霜飞对于莫天悚在京城外的家和事都很好奇,倪可也很想知道外人是怎么看莫天悚的,话题很自然就扯到莫天悚身上,母女俩一起问了方熙屏不少问题。
    方熙屏出于对狄凤飞的怀念,也不知道老爹的担忧,有问必答,说得很详细。他眼里的莫天悚却和莫霜飞印象中的完全不同,是个很慈爱很本事很风趣同时也很严厉的长者。很是动情,一路上几乎把他和莫天悚接触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说起莫天悚给他治病是衷心佩服,满怀感激;说到莫天悚陪他们玩耍是又伤感又兴奋;谈到狄凤飞则是怀念伤心愤慨,并不觉得莫天悚的报复过分;提到凌辰是又害怕又敬服;提到文玉卿时又充满孺慕之情。
    倪可听得满心欢喜,很是喜欢方熙屏,拿出一块很贵重金镶玉狮子给方熙屏做见面礼。莫霜飞和母亲不同,很怀疑方熙屏说的人是不是莫天悚,却又舍不得不听,一反常态,喋喋不休追问细节。马车都到了莫园,她的问题还没提完。
    方其昌在附近的酒楼设有接风宴。莫天悚正想说不去,林冰雁将莫霜飞和方熙屏一起带过来。莫霜飞抢着说要去。莫桃也说要去。莫天悚一眼瞥见方熙屏手里的金镶玉狮子,只得无奈地答应去喝酒。
    春雷也过来低声劝说道:“老夫人也很喜欢方熙屏呢!方其昌又把锦院都司下了大狱。三爷,我看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林冰雁一直在注意莫天悚,皱眉道:“天悚,难道你还嫌不够吗?”
    莫天悚叹息道:“我是觉得不管我怎么做,都对不起凤飞。”然后急忙岔开问“冰妹,你为何没把鹰飞带来?桃子都还没见过他呢!”
    莫桃忙道:“小孩子赶路太辛苦。你赶快把这边的事情都放开,我们也好早点回巴相。你不着急看龙飞吗?”
    莫天悚摇头,酒宴上和方其昌亲热得很。方其昌趁机邀请倪可明天去自己家里做客,认识认识他夫人。莫天悚也觉得倪可的朋友的确是不多,又看莫霜飞和方熙屏很谈得来,便点头答应了。方其昌长松一口气,饭菜变得可口很多。莫桃和林冰雁互相看一眼,总算也放下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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