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梅翩然显得平静多了,颓然叹息道:“把花粉和山羊胆、兔胆汁调和在一起外敷,内服四君子汤。不过我倒是觉得四君子汤没有归一丹好。”说完又朝前走。
    薛牧野追过去,大声叫道:“梅姑娘,我还有最后一句话问你,龙王知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梅翩然猛地回头,厉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牧野赔笑道:“作为朋友,关心一下而已。我是帮三爷问的,他肯定想知道。”
    梅翩然面色稍缓,淡淡道:“从前龙王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了。”怕再被薛牧野叫住,干脆化身水青凤尾飞起来走了。
    莫天悚在马车的晃荡中醒过来,睁眼一看,居然是倪可坐在身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头还是很疼,伸手一摸,额头上还缠着绷带,又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又做噩梦!”
    倪可握住莫天悚的手,心疼地道:“天悚,你可算是醒过来,头还疼不疼?”回到军营倪可为避嫌就再也没有见过莫天悚,莫天悚听见她的声音更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这是一个美梦,他还不想醒过来,只反手握住倪可温暖的小手,喃喃道:“别叫醒我。”倪可心里更疼,另一只手也握住莫天悚,静静地坐着,果然不再出声。
    “情人,你来是把我看望还是把我炙烤?莫非只为让熄灭的情火又在我心中燃烧?任何病症都能治好,惟有情火没有灵丹妙药。因情火而来的烦恼,是否我死后才能消散?”
    熟悉的苍凉歌声又飘进莫天悚的耳朵里,莫天悚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做梦,睁眼看看倪可,又看见被他抛出去的幽煌剑又被捡回来,就放在旁边,不免悲切,挣扎着坐起来苦笑道:“你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外面唱歌的是不是达乌提?是我们没有离开龙城,还是达乌提没有离开我们?”
    薛牧野估计梅翩然是送走俺的干的使臣后才来的龙城,一到就被娄泽枫识破,不敢忽视梅翩然的话,回到军营和阿布拉江商量早点赶回哈实哈儿。但是夏珍听说可能要打仗,借口公主禁不起劳累,不肯和阿布拉江一起走。于是阿布拉江带着自己的畏兀儿人,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走近路急速朝哈实哈儿赶。夏珍则按照原来的计划拔营回米兰,从沙漠边缘的绿洲去哈实哈儿。薛牧野走的时候莫天悚还没有醒,于是留下一封信请倪可转交莫天悚。
    夏珍怕了莫天悚再闹事,管不得莫天悚还没有清醒,将他安置在马车中一早就出发了。既然阿布拉江没和他们在一起,夏珍就不大能管得了倪可。倪可便溜来莫天悚的马车上。
    昨夜阿依古丽和倪可顺利劝服娜孜拉和阿勒罕一起去刀郎部落。穿越塔克拉玛干毕竟非常危险,达乌提顾虑娜孜拉和阿勒罕的安全,听从倪可的劝说,也和他们在一起,绕远路回叶尔羌河。克丽娜十分心疼娜孜拉和阿勒罕,为她们两姊妹又数落达乌提一通。达乌提又冤枉又委曲,抱着热瓦普高歌抒怀,让莫天悚清醒过来。
    莫天悚一醒就很担心哈实哈儿,嚷着要下车去骑马。
    倪可道:“我也担心哈实哈儿,可你辛辛苦苦找来的灵药不拿去给二爷吗?”将梅翩然留下的治疗方法和那两副对联都转告莫天悚,再递上薛牧野留下的信。
    莫天悚不再吵闹,然而拿着信也没心思看,安静得像一块木头。
    倪可是在礼教熏陶下长大的闺秀,从小看惯达官贵人个个都是三妻四妾,居然道:“梅姑娘对你真好,你去把她找回来吧!好好赔个不是,她一定原谅你。”
    莫天悚紧紧将倪可拥进怀里,心疼地问:“你就不嫉妒?我真是一个混账的乌龟儿子王八蛋,在京城辜负央宗,在云南辜负荷露,在这里又辜负翩然。我和翩然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别让我再辜负你。”
    倪可轻声道:“别放弃希望,后一副对联才是梅姑娘的心里话。‘东风吹到玉瓶梅,落花流水;大雪压翻苍径竹,带叶拖泥。’你听听,尽管梅姑娘说自己被你伤得‘落花流水’,但她也还是‘带叶拖泥’,割舍不掉。你不知道在扬州醉雨园的时候梅姑娘告诉过我多少你的事情,她其实一直有些不敢和你在一起,早就安排我代替她。天悚,去找她吧,我和她还有央宗、荷露一定能成为好姐妹。”
    莫天悚苦笑,善良的倪可怎么可能了解梅翩然的用心。梅翩然在扬州的确是有意替他说好话,但只因知道他们地位悬殊,不可能在一起,看中倪可无比显赫的家世,预先为他们进京铺路而已。一旦梅翩然知道他真心喜欢上倪可,定会嫉妒,如同对付央宗那样暗中使坏。他真去找回梅翩然,很可能日后家无宁日。也许目前的结局是最好的结局,他只需要辜负一个女人,却能保住另外三个女人。
    倪可看莫天悚不出声,急道:“你不相信我?我肯定会和梅姑娘成为好姐妹。”
    莫天悚笑一笑,轻声道:“别再提翩然,忘了她吧!闷坐着没意思,出个上联你对对,烟锁池塘柳。”说完又黯然销魂,怎么又是和梅翩然在一起时的游戏!
    倪可倒是没察觉:“你这是老联,下联早有人对出来,炮镇海城楼。”
    莫天悚忙打起精神来:“别人对出来的不算,你能不能自对新联,也要隐含金木水火土,一直对下去,看最后谁先对不出来。输了就刮鼻子。我先来,灰满村寺钟。”
    这是何等冷凄的画面!倪可急忙笑着道:“浪煖锦堤槐。”
    莫天悚却又接着道:“焚钱泪坠棺。”
    倪可更是悲戚,皱眉道:“此调太悲,且不工。煑酒钊荣峻。”
    莫天悚心中一痛,倪可无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但纵有荣峻也不能和心中最爱一起分享,缓缓道:“烽销极塞鸿。”
    分明是说塞外的烽烟阻断了鸿雁的消息。倪可越听越不对劲,忙笑道:“我对不出来,我输了!你刮我鼻子就是。”
    莫天悚早没了兴致,伸手象征性地摸摸倪可的鼻子,岔开道:“我有些饿了,有吃的没有?”
    娄泽枫回头看看后面扬起的大片沙尘,忙问赶车的罗布老爹:“这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躲躲。”
    罗布老爹也回头看看,笑道:“是朝廷给公主送嫁的官兵。老先生也不喜欢?前面不远就有个村子,我加点油躲到村子里去。”果然抖抖缰绳,加快驴车的速度。他对这一带显然很熟悉,没多久前面就出现几间土坯房。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罗布老爹把驴车停在一座房子前,回头笑道:“今夜就住这里吧!我认识这家的主人肉孜?土鲁訇。他们会欢迎我们的。官军今夜肯定是住米兰,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娄泽枫正不想和官军碰面,可说是正合心意,让罗布老爹先去和主人打招呼,自己也跳下驴车,回身想抱罗天,才发现罗天早已经醒了,扶着罗天坐起来,笑笑道:“醒了就好!这里是个村子。我们歇息一夜再走。”
    罗天还有些不相信地涩声问:“娄师叔祖,是你带我下山的?你怎么还肯救我?”
    娄泽枫轻责道:“瞧你说的,好歹你还跟着惜霎叫我一声师叔祖,我怎么可能不救你?”看看罗天的气色还是很不好,腿上又有伤,俯身想抱他。
    罗天道:“让我自己来。”扶住娄泽枫挣扎着跳下马车,黯然道,“莫天悚是想把我留给娜孜拉和阿勒罕两姐妹。你带走我他就没说什么?乌昙跋罗花也没有了,我即便是能回去有何面目去见潘师兄和无涯子师祖?娄师叔祖,你说为何莫天悚作了那么多恶就没人说说他,我也不过是为自己报仇,怎么就变得一无是处了!”
    娄泽枫暗自叹息,安慰他道:“你有时候手是狠了一点,总算是于大义无愧,别太把莫天悚的话放在心上。虽然花被莫天悚毁了,但我得到乌昙跋罗花的苗茎。莫天悚其实也没你想的那样绝情,看见我带走你并未阻拦。你们两个啊,都是报复心太强了,谁也不肯退一步,实际都是好孩子。你们都与罗夫人有密切的关系,本该成为朋友的。”
    罗天苦笑,忽然道:“娄师叔祖,孟青萝害我家破人亡,我真的很恨他们兄弟,以前也的确是害过他们兄弟,他杀我也算是我活该。但这次你是看见的,我真没有”
    娄泽枫轻叹道:“别说了,我了解。阿提米西布拉克是梅翩然的出生地。”
    罗天愕然道:“师叔祖看见翩然了?她现在好不好?”
    娄泽枫点点头:“在追乃吉木丁的时候发现她的。本来她不算好,但我告诉莫天悚去找她,此刻她应该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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